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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来继承星辰
注定溺亡于海

视频记录 编号1

日期:2353年7月27日

备注:当潜至1336米深度时,倪克斯1号开始准备上浮。首次观测到SCP-8523。

[记录开始]

韦弗坐在椅子上,位于一间由钛合金建造的白色舱室内。在她面前,操纵潜艇功能的仪表盘与声呐相邻,显示航行路线与位置信息。她正操作压载控制系统并监测读数,但数分钟后,她停下来,伸手去拿通讯器,面露困惑。

韦弗:赫尔墨斯1号,能听见吗?

雷普利:可以。出问题了?

韦弗:我无法上浮。当前深度1339米。

雷普利:检查过系统吗?

韦弗:确认过。我还在下沉——

她转身再次查看自己在声呐上的定位时,潜艇内突然响起尖锐警报。是近距离接触警报。

韦弗:稍等。

雷普利:怎么回事?

警报再次鸣响两次。信号源更近了。静默片刻后,警报又连续响起三次。

雷普利:倪克斯1号?

韦弗:附近有东西。

韦弗拍摄照片。

雷普利:这是什么?

韦弗:我不清楚。它隐藏得很好。

警报停止。声呐上的存在物在停留数秒后消失。

韦弗:奇怪。它好像离开了。

雷普利:我正在部署ROV。坚持住。

韦弗:你确定现在有这必要吗?

雷普利:有备无患。需要的话随时呼叫我,好吗?

韦弗:明白。

雷普利准备所有设备,并不时返回查看韦弗状态,三个小时过去了。韦弗显得焦虑,不安地用手指敲击着控制台。当ROV索忒耳亚2号最终投放时,倪克斯1号已下沉至1391米深度,索忒耳亚1号随时待命支援其姊妹。

雷普利:感觉如何?

韦弗:有点紧张。

雷普利:哦,亲爱的。想聊聊吗?

她停止敲击,深深吐气。

韦弗:我只是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雷普利:未知的未来不等于危险的未来。我妈总爱这么说。

韦弗:她还爱说你是块吸引‘奇怪东西’的磁铁。也许这就是这一切正在发生的事的原因,归根结底。

雷普利:...你记得她也把你算进‘奇怪东西’的一部分吧?

韦弗:记得,但我选择性忽略这点。

两人都笑起来。数秒后,一声尖锐的噪声在潜艇上回荡,紧接着是微弱的刮擦声。索忒耳亚2号抵达,韦弗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按雷普利指示操作,未遇任何异常。

雷普利:请报告当前位置?

韦弗:1419米。仍在持续下沉。

雷普利:收到,正在投放索忒耳亚1号。

声呐在显示附近有无定形的存在,但警报器没有发出哔哔声。韦弗似乎未注意到它,该物体迅速包围倪克斯1号,然后逐渐消失。

雷普利:准备就绪。你那边深度?

韦弗:1431米。ROV情况?

雷普利:两者均在1425米。

近距离警报响起。

韦弗:稍等。

她拍摄照片。

韦弗:附近有三个...物体。体积较小。这也让我想起了蜂巢。

她放大了照片。

韦弗:我们需要调查吗?

雷普利:眼下以你为优先,所以暂时别管任务了。我这就调整我们的航线。

韦弗:收到。

她叹了口气。

韦弗:真可惜。

雷普利:放松。以后还有机会。

后续一小时的行动中,毫无新进展。两人自始至终保持静默,只有海水在反复拍打潜艇,声音沉闷且近在咫尺。

雷普利:今天先收工吧,莉亚?

韦弗:我有选择权吗?

通讯静默数秒。

韦弗:抱歉。我只是很紧张。

雷普利:嘿,嘿,没事的。意外难免。

韦弗:在远离家园时更令人不安。

韦弗顿了一下,摇头。默不作声。

韦弗:我情绪低落时你会说什么?

雷普利:珍视今日,把握所有明天。

韦弗对自己点点头,叹了口气。露出浅笑。

韦弗:好吧。我会尽力。

雷普利:是我们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记录结束]

视频记录 编号2

日期:2353年8月5日

备注:继8月1日与索忒耳亚1号、2号失联,以及8月2日、4日另外两次救援尝试未果后,已向USSA发送一条支援请求。平均响应时间为两个月。倪克斯1号当前深度6038米。

[记录开始]

韦弗正倚在指挥舱墙边看书。她面容疲惫,眼袋明显,红色卷发凌乱不堪。当赫尔墨斯1号通讯器启动时,她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回操作倚。

雷普利:早安。今天感觉如何?

韦弗:嘿,亲爱的。还是很累,不过我找到动力继续读你给的书了。

雷普利:哦,这次看的哪本?

韦弗: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古董级读物。

雷普利:这不会加重你的焦虑吗?

韦弗:实际上,这意外地有帮助。阅读有共鸣的经历总是好的。

韦弗微笑时又打了个哈欠。

韦弗:不过经你提醒,你认为给我这个注定了我的厄运吗?可能?

雷普利:拜托,别瞎说。

停顿。

雷普利:不过,这是一个有趣的巧合。

韦弗:有趣?

雷普利:当然,是黑色幽默!不过主要还是有趣。

韦弗:古怪果然是你的魅力所在。

雷普利:又来——

潜艇突然被外部物体撞击,船体来回摇晃,韦弗被甩倒在地,头部撞上控制面板。近距离警报器开始反复发出哔哔声,其回声与安全警报声交织,红光充斥整个房间。

雷普利:莉亚?!没事吧?!

韦弗呻吟着起身。

韦弗:有东西撞过来了!

她拍摄照片。

韦弗:搞什么鬼?

雷普利:怎么了?

韦弗:这是...我不知道,好像——

雷普利:去它的。你受伤了吗?

韦弗抱住头,沮丧地叹了口气。她的双腿在颤抖。

雷普利:亲爱的?

她抽泣着,眼里含泪。

雷普利:嘿,嘿,别哭了。现在没事了,好吗?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雷普利指导韦弗进行呼吸训练,后者始终蜷缩成一团,将头埋于双膝之间。平复后,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已泛红的双眼。

雷普利:好点了吗?

韦弗:好多了。谢谢照顾。

雷普利:这是我该做的。我爱你。

韦弗微笑。

韦弗:我也爱你。

雷普利:那么,想再次一起读书吗?

韦弗:哦——好主意。晚点可以读《弗兰肯斯坦》,你的最爱。

雷普利:我很高兴你还记得!

韦弗:瑞普,我们结婚了。

雷普利:这提醒我生日快到了...只剩三周。

韦弗:你是想说‘结婚纪念日’?

雷普利:葡萄牙语里生日和纪念日同词。容易混淆。

韦弗:Tenho que praticar mais, aliás。

雷普利:Tem mesmo, mas não agora — cê sabe que eles detestam quando a gente faz isso。

韦弗:Qualé, sério mesmo?

雷普利:Não quero levar outro esporro não。

韦弗:但你已经在说了。

雷普利:靠。

韦弗咯咯地笑,靠在椅子上。

韦弗:总之我们老了。

雷普利:我才不把低温休眠算进年龄,所以我永远年轻。

韦弗:你的白发告诉我不是这样。

雷普利:别戳穿我。

两人大笑,数小时过去了,她们一起聊天和读书。她们最终互道晚安,约定次日再次尝试救援。寂静随之而来。

[记录结束]

视频记录 编号3

日期:2353年8月12日

备注:8月6日的救援尝试也失败了。倪克斯1号当前深度9083米。

[记录开始]

当倪克斯1号指挥室天花板上滴落第一滴水珠时,韦弗和雷普利都已入睡。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滴水持续了一小时,但结束后仍有余滴,且愈发密集。近距离警报器再次响起,声纳屏上浮现一团无定形的存在。

倪克斯1号首次停止下沉,只剩一片死寂,直至舱外传来一声尖锐的低吼,回声在片刻后归于沉寂。潜艇震颤后恢复下沉;水流加速涌动;然后存在物远离。

半小时后,通往指挥舱的走廊响起急促脚步声。当舱门开启时可见,韦弗浑身冒汗,她似乎处于梦游状态,并开始剧烈咳嗽,双膝颤抖。她双手按住腹部,在地上吐出一滩水后离开。

三小时后,韦弗返回舱室。此时积水已完全蒸发,她启动了通讯器。

韦弗:你在吗?

雷普利:在。亲爱的,怎么了?

韦弗:我害怕。

雷普利停顿,叹息,声音里含着愧疚。

雷普利:我知道,亲爱的。我也怕。

她开始哼唱歌哄雷普利入睡。

[记录结束]

视频记录 编号4

日期:2353年8月19日

备注:赫尔墨斯1号最后一台可用ROV于8月16日失联。倪克斯1号已突破预估最大深度14218米。

[记录开始]

韦弗神情淡漠,眼袋也加重了。在过去的三小时,她持续与雷普利讨论他们的未来,直到一瞬间完全的、突然的沉默,她只是凝视天花板,静止不动。潜艇被卷入一股湍流,导致画面震颤。

雷普利:你今天状态更差了。

韦弗:没什么,真的。

雷普利:你不想谈下它吗?

韦弗叹了口气,她的表情很不情愿。

韦弗:我不想给你增加负担。你状态也不好,不是吗?

雷普利:这不重要。你从来不是负担。

韦弗双手掩面,深吸一口气,她的肩部紧绷着。

雷普利:"无论疾病健康,亦或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

韦弗:可是——

雷普利:嘘。没事的。

韦弗:雷普,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雷普利:我不会放弃你。

韦弗:有时我觉得你应该这样做。

雷普利:那也等于放弃我自己。

通讯静默20秒。

雷普利:我当然痛恨现状——当然害怕失去你。但除了尝试还能怎样?我相信会有转机。

韦弗:我的错。

雷普利:没关系。继续前进吧。

韦弗轻拍了她的脸颊。

韦弗:一场噩梦一直困扰我。

停顿。

韦弗:我沉在水底,周遭唯有黑暗,一直无事发生。现在我每次入睡后惊醒,总是浑身冷汗,这种感觉告诉我那不是一场噩梦。真他妈折磨人。

雷普利:别相信任何身心俱疲时的臆想。那样只会更糟。

韦弗:我试图不这样做,但不容易。尤其是当我现在眼前只剩白色的房间时。

雷普利沉吟片刻,思考着。

雷普利:我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做的噩梦吗?

韦弗:不记得了。

雷普利:Então senta que lá vem a história。

她清了清嗓。

雷普利:那时我13岁,我开始梦见自己穿过一条漆黑的长廊,在尽头发现一个神秘的老人。梦持续了好几年,一遍又一遍地做噩梦的滋味真是令人感到折磨。但某天它突然消失了。你猜为什么?

韦弗:毫无头绪。

雷普利:那是有你在我身边的第一晚。

韦弗讶然,浅浅一笑。

韦弗:你是我能拥有的最好女孩。

她叹息,犹豫了一会儿。

韦弗:我他妈好想你。

雷普利:我们会重逢的。我保证。

韦弗咽了口口水。

雷普利:你信任我吗?

韦弗:信。真的信。我只是希望别这么艰难。这让我怀念首次任务。

雷普利:是啊,土星的卫星比这安宁。但他们早就警告过此行不易。

韦弗揉着脸,苦笑。

韦弗:回想起来,探索一颗绕中子星运行的行星真不是好主意。

雷普利:至少当它结束时,我们会有个好故事讲。我们未来的女儿会喜欢它。

韦弗:你还在想这个?

雷普利:当然。要叫玛格丽特。

韦弗:…要是男孩?

雷普利:我在考虑雨果或迭戈。

韦弗:都不选?

雷普利:让孩子自己决定。

韦弗伏在控制台上,轻笑。

韦弗:现在真想马上逃出这里。

[记录结束]

视频记录 编号5

日期:2353年8月26日

备注:倪克斯1号当前深度19442米。

[记录开始]

过去数小时的寂静被主走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破。舱门开启时,可见韦弗疲惫地喘着粗气,跑去拿她的通讯器。

韦弗:救救我。

雷普利:怎么了?

韦弗:墙壁里有东西——

韦弗双手抱头,痛苦地呻吟着,她双膝颤抖,地板上渗出水迹。

雷普利:莉亚?

韦弗:该死!真该死!

雷普利:你还好吗莉亚?!

韦弗: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

雷普利:闭嘴!快去安全室!

韦弗迅速地转过身,冲向出口,汹涌上涨的洪水拖慢了他的动作,导致她在途中频频踉跄。

当她终于抵达门边并推开时,她穿过被水淹没的走廊,右转奔向走廊尽头的安全屋。韦弗纵身跃入水中游向房门,抵达后立即将手掌按在扫描仪上。

门瞬间开启,露出一个白色小房间,内部堆满带锁的箱子和装有物资医疗设备的玻璃柜。她猛力甩上门,喘息着瘫倒在震颤的地板上。

韦弗:我该怎么办?!

雷普利:听我说!

海水开始从舱壁渗透而入,潜艇整体结构发出阵阵吱呀声响,内外接连不断的闷响与金属扭曲声反复交织。韦弗死死捂住双耳。

韦弗:我该怎么办?!

雷普利:他妈的听我指挥莉亚!

积水已漫至膝部,浪涌开始冲散并掀翻舱室内所有物品。她凝视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雷普利: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舱壁骤然崩裂,舷窗接连爆碎。她咽下一口唾沫。

雷普利:莉亚?还在吗?

韦弗:我爱你。

水位漫至肩部,她全身剧烈战栗。韦弗起初似有迟疑,但仍关闭通讯器倚靠在舱壁上。

雷普利:为什么——

内爆声骤然响起,随即传来韦弗躯体被碾碎的湿润碎裂声。与倪克斯1号的通讯彻底中断,记录视角切换至赫尔墨斯1号。画面显示某个巨大舱室,舷窗外可见群星。雷普利浑身颤抖,呼吸开始急促。

雷普利: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雷普利:还在吗?!莉亚你还在吗?!

雷普利:回答我!求你回答我!

雷普利持续数分钟呼喊着韦弗的名字。当没有回应时,她惊慌的神色渐染怒意,开始反复捶击面前的控制面板,每一次击打都比前次更为强烈。

雷普利:让我再听一次你的声音。

雷普利:求你让我再听一次你的声音。

雷普利: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啊莉亚!

雷普利:回来。回家吧。

雷普利:回到我身边…求求你回来…

她跪倒在地。缓缓抬头望向天花板,瞳孔骤缩。

一滴水珠落在她前额。

[记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