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フレーム]
1985年4月28日
被放逐者之图书馆,Z翼,24号奇术区,853号书架
被放逐者之图书馆里有一条走廊。它已经布满灰尘,被人遗忘,但仍不失为图书馆的重要组成部分。至少它在过去是这样的。
走廊两边,是许多书架,上面堆满了来自远古的知识,同样早已被众人遗忘的知识。书架上所有可能存在的介质,无论是物理的、数字的,甚至形而上的,都有知识蕴藏其中。多数人不会注意到这里的大部分知识,但它们仍然存在着——等待着再次有人前来研究的日子。
而在书架之间,有一个男人。这个人身高恰好是196厘米,体重略轻,但在正常范围内。他的黑色头发乱蓬蓬的,灰蓝色的双眼因忙于适应无处不有的黑暗而疲惫不堪。从他目视、抚摸书架的样子可以看出,他之前肯定来过这里。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他想不起具体的次数。十次?五十次?三百次?有没有三百次?他不知道。
不仅如此,倘若被问到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或者,被问到自己是什么人——他也一样答不上来。自从他们身后的那道门关闭后,他的脑海就再也没有了"确定"两个字。该死,他甚至连一开始的那道门存不存在都没法确定。
他摸索到了右边的第一本书,拭去上面沉寂已久的落灰,然后看了一眼书名。《符文与符号:应用奇术入门指南》。他笑了,但没有弄出一点动静。他早就过了需要看这种东西的阶段。大概有一两年了吧?他试图回想起自己刚刚掌握这门技艺的确切日期,想要回忆自己学会如何轻松通过各种手段转化物质的那天。然而,他几乎一点都记不起来,因为那些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翻开了手稿的第一页。顿时,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原来是一名术士。
其实他很早就已经是这种人了。无论对他,还是对他认识的人来说,魔法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无论好坏,这个身份毕竟已经伴随了他很久,已经变成了他身为人的一部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种事情是在1971年秋天开始的,也就是他过14岁生日的那段时间。具体日期是1971年10月10日,当天,他不小心烧掉了自己的整个家。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一个过去的恶行,而他想要忘却的恶行还有无数个。
他翻阅起书本,沉浸在怀旧当中,几近情不自禁。他美好的少年岁月就是在这个图书馆度过的,但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他始终责备着自己,埋怨为什么被迫要在此处寻找新家,尽管这并不必要——图书管理员们和黑皇后都很和善,从来不问发生了什么。他很感激。
他放下了书。没必要碰那些旧日的伤口。
正当他的目光从右手旁的巨著上移往别处时,他感觉身上的夹克被什么人拽了下来。他弯下膝盖,想要拾起那被夺之物,看到的却是某件自己不记得曾经放置于此的东西。
一张散页照片。
从图书馆冰凉的地板上,他捡起了照片,端详起上面的面孔。他想起来了,自己原来是他们的朋友。
但这朋友当得不算称职。他们的关系很早以前就淡了。自从他们在1984年2月瞥见Nowak后,他的感情就......变了。甚至可以说,他痴迷起了这个人。
他对此并不开心。
对他来说,某种程度上,照片里每个人的面庞都意义重大,只不过这些意义已成过去时。Magdaleine Cornwell、Jessie Rivera、James Micheals,还有MacCarthy Junior。他们个个都......都是重要的人呀,不是吗?他何时失去了友谊的快乐?他何时沦为了如今这无血无泪的人形空壳?他在何处牺牲了自己与所有人建立的联系,只为了......问得好,到底为了什么?奉献事业吗?科学吗?还是为了用复仇弥补多年以来创伤和无助带来的伤痛,不惜像个白痴一样紧紧抱住那往事投下的影子?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会伤害到他内心不想受伤害的地方。
重新穿上夹克,他继续沿着书架走向前去,为了找到......他要找什么?他......他真的弄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看向了书架周遭的黑暗,注意到远处有一道闪光。有多远?他说不上来,但是......光在闪烁。光。光......
他想起来了。很久以前,他曾是某人的生命之光。
但......现在不是了。他早已失去了这一身份。自从她落入死神冰冷的魔掌后,他就无论如何都不愿想起那段时光。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谈起她的事情,就连他心目中最亲密的伙伴也不会告诉。即便知道这些人值得信任,他也拒绝分享——被迫承担如此多错误所带来的痛苦是无法与任何人分享的。
这道理很难用语言说明白,但他的头脑能理解,或者说,至少他的头脑自认为能理解。痛苦......太复杂了。在人脑这个已经复杂过了头的机器里,不可能给它们分配更多空间。于是,痛苦便徘徊于他脑海的边际......不被完全接纳,也不被彻底拒绝,而是处在一种"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怎么对付怎么对付呗"的状态。问题是,面对此等足以撕裂他心灵赖以存续之规则的痛苦,他根本找不到对付的方法。这种级别的痛苦不会被一个简单的"不"给打发走。
Natalie。他想起这个名字。他努力地不让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去,沾湿房间冰冷的地板。他试图让自己复杂到有些愚蠢的大脑停止运作,试图接纳那些往事,试图对它们说"不",试图对它们做点其他回应,试图毁掉这个多年来困住他灵魂的名为"不接受"的边狱。他失败了。
于是他哭了。
他哭得像个五岁小男孩。他从来没哭过,记录已经保持了二十二年有余,但今天,他以泪洗面,尽管他拼命地想止住泪水。他的双腿已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跌倒了,跌进了痛苦的深渊,陷入了充满悲伤的无底洞。
太难了。太难用语言解释了。
但最终,悲伤不再涌入他的心头。不,他心情并不愉快,离这两个字远着呢,但可以肯定,他......是的。他的心情的确变好了一点。起码比刚才好。
他觉得自己准备好再次站起来了。他的感觉可能是错的,但对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摆脱之前悲惨的状态,振作起来。
离开此地的唯一途径是继续向前,进入那道曾经闪烁着的光芒。许久之前,这座图书馆充满了生机和光明,而如今最后的光也消失了。
图书馆大部分区域的照明状况都很差。他已经习惯了,但仍无法在完全盲目的状态下摸清行进过程中碰到的事物。
他试图了解身前的一切。此时,他想起来了。他是一位研究员。
他为一个基金会工作。他本以为它是永远正确的,是彼处现实中唯一真切的道德指南针,然而他如今陷入了怀疑,不知道是否还应该信任这个基金会。他和组织里的其他人不同。他不是个道德败坏、残酷无情的混蛋,他不会总是——
他错了。他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根本没有差别。每个人都和他一样,他也和每个人一样。他何时失去了自我?他何时从热爱生命的炼金术士转变为了沉迷研究的科学瘾君子?他何时忘却了年少时被教导的一切?
这样的状态到底要持续多久?
如火焰般炽热的意识冲击着他。此刻,他想起来了。在诸多被构筑的身份之下,还有一个真正的人。
他想起来,自己是Daniel Asheworth。
Daniel Robert Alliston-Asheworth,1957年生于美国纽约。任SCP基金会三级研究员,前炼金术士,现自认为一名自由奇术师。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做他的主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一个自由人。
他意识到自己终于解放了,随后一束刺眼的光照入了他的眼帘。一个他已经认识许久的人,以及另一个只有一面之情的人,从光中走了出来。Jessie Rivera和Jeremy Cornwell,两人都是探索团队的队员,和自己一起带领众人落到了此地。他们的表情......有点担忧的意思,他想道,但更明显的是他们松了一口气。
两人看起来都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眼睛因为无处不在的黑暗肿了起来,站姿因明显的疲惫而略显驼背。Cornwell于5795行动中在手臂上落下的伤口依然看得到,而且用简易绷带包了起来。绷带似乎是用Rivera衬衫的布料制成的。
"我们一直在找你,已经找了几个小时啦。你不能像这样随便脱离组织!你妈逼的。"Rivera喝道,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威严,尽管自己刚刚走路的姿势并没有这种感觉。"你他妈去哪儿了?"她恼怒地拍打起他的胸膛,展露出自己的不满。
"我......我说我不知道。"Asheworth答道。回忆涌上他的心头,使他想起,不再忘却。
请按如下方式引用此页:
"一座图书馆,空空如也",作者 Ralliston,来自 SCP 维基。原文链接:https://scp-wiki.wikidot.com/a-library-empty。译者 vxeov,来自 SCP-CN 维基。译文链接:http://scp-wiki-cn.wikidot.com/a-library-empty。遵循 CC-BY-SA 协议。
更多详情请参阅授权指南。
授权信息
更多维基文档信息,请见版权信息总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