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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沿海的温州,一个30多年来总在人们耳畔回响的都市名字。人们熟知它总是处于经济前沿的位势,却一般不会关注到它的文化地位。然而,那里的文化人同样在耕耘。最近温州艺术研究所搞了一本温州戏曲口述史,开拓了打开温州戏曲文化空间的新路途,就颇为引人关注,也使我感奋。
我本与浙江戏曲界熟稔,既久识得前辈顾锡东、胡小孩、钱法成诸先生,更与温州一班戏界朋友熟悉。记得2000年8月出席"南戏国际学术研讨会暨温州南戏新编系列剧目展演",我得以在温州小住5天,连续看了永嘉昆曲《张协状元》、瓯剧《杀狗记》和越剧《荆钗记》《白兔记》《拜月记》《洗马桥》6台戏,并参加了一系列的剧目座谈会和南戏学术研讨会,与温州戏界多有交流,因而熟悉了这些戏的编剧尤文贵、张烈、张思聪、施小琴、郑朝阳等人。其中张思聪、郑朝阳打交道稍多,是因为他们原来在艺术研究所工作,后来先后到了市文联,而我的工作单位也经历了从中国艺术研究院到中国文联的转换,因而有同道又同行之谊。张思聪的《荆钗记》1999年获得"中国曹禺戏剧奖·剧本奖",我前后多次参加其剧目研讨,过后还与《荆钗记》的主演贾小萍保持了长年的通讯联系。郑朝阳当了温州市副市长分管文化后,也与我保持着接触。
我一生搞戏曲史研究,情感上最熟悉与亲近的早期城市有两个,一个是开封,另一个就是温州。开封是宋杂剧之都,我在开封出生,在开封读大学,自然对之钟情又倾情——我后来做学问,常年在开封地域考察宋杂剧文物,并专门选择开封明初杂剧名家朱有燉的作品进行深入研究和注释,都可以为证。温州则是南北宋之交时的南戏发生地,在那里形成了中国最早的成熟戏曲形态"温州杂剧",产生了最早的南戏作品《赵贞女蔡二郎》《王魁负桂英》《张协状元》等,元末又出现戏界奉为"戏祖"的高则诚《琵琶记》。明清时期,南戏的嫡裔演变成全国各路声腔剧种,迅速占领了大江南北的广袤地区,在民间盛极一时。近代以来,温州仍然是民众饱蕴情感的戏曲之乡,盛行剧种有瓯剧、和剧、越剧、木偶戏等,另外它还长期保存了永嘉昆曲。可以说,戏曲在温州繁衍兴盛了最长的时间,温州在戏界的地位因而崇高而神圣。
口述史亦称口碑史学,以搜集和使用口头史料来研究历史。口述史是重视下层民众价值的产物,开辟了传统史学之外新的史学途径。它为原来在历史上没有声音的普通人留下记录,从而填补以往研究中缺乏普通社会生活内容的空间。温州戏曲口述史课题组针对温州的民间戏曲生活内容进行了广泛而充分的调查访问和采录整理,通过采访拍摄30余位戏界老人,回溯和记录了温州民间戏曲的近现代发展历程。针对某座城市构筑起一部戏曲口述史,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被采访人里有昆剧旦角演员,有越剧旦角和小生演员,有瓯剧传承人,有和剧老艺人,有木偶大师,还有终生从事戏曲编剧、导演、作曲、舞美设计者许家卿、翁洪淼、张增周、周云娟、吴桐、黄湘娟、陈剑秋、陈寿楠、李子敏、尤文贵、商小红、杨佩芳、黄世钰、卓乃金、陈美娟、林天文、杨轲、张烈、张思聪、朱吉庆、章世杰等。他们中年龄最大的是瓯剧百岁男旦翁洪淼先生,出生于木偶世家的张增周老师今年也已经94岁高龄了。他们是过来人也是目击者,每个人都有着与戏曲缠绕一生的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也经历了生活的起伏跌宕和人生的悲欢离合。尽管做戏之路崎岖坎坷,但他们都在漫漫长路中上下求索而不改。他们共同谱写了温州戏曲的历史,而中国戏曲就在其中坚守——我们从而感受到一种精神的力量,一种民族文化脉息强韧承传不绝的内在动力。
由于同行的缘故,我对温州戏曲口述史里专门列入一批戏曲学者很感兴趣。许是得地缘文化之利,温州近现代出曲学名家,他们值得温州记忆。温州走出的前辈学者董每戡是开曲学宗派的人物,本地也出了音乐家、戏曲家郑孟津。一群我虽未识其人,却因拜读论文而久识其名的南戏研究家也名列其中:胡雪岗、侯百朋、徐顺平、唐湜、沈沉、徐宏图,这让我阅读过程中感觉十分亲切。至于我熟悉的孙崇涛、叶长海先生,则是京沪学界翘楚了。他们为温州戏曲口述史增添了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