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P基金会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晚上十一点钟左右吧?虽然说不清楚这样的时间在项目内部还能否正常的流淌,不过姑且记录一下好了......这里记录应该是从我进入那个建筑的时候开始的。因此还有一段我在优哉游哉参观展览的过程。嘛嘛,姑且趁着这个时间点来对通用情绪记录做个简短的声明吧?总之,现在作为我的读者的你——正在收听的、或者说正在感受到的是这段记录的副音轨,也就是作为讲述者的"我",你可以姑且把这个称作"我"一号。一会的话,主要感受到的应该是"我"二号,也就是正在经历着那一切的我。稍微有点被绕晕了?这个不太重要啦,读下去就可以很明确的分辨出来的。以及,既然有两个音轨,那就有强弱的问题。这二者之中情感波动更加剧烈的那一项才能够被阅览者正常的感受到,因此倒不用担心跑偏重点。

如同项目描述里所介绍的,场馆内部的展览可以说是相当前卫和先锋,但某种意义上又有些老套。嗯——怎么说呢,虽然用了新颖的色彩搭配之类的,但是所描述的主题没有超出童话啦、奇幻作品啦之类的范围,无非是多彩绚丽的星球。不过话是这么讲,出于我个人可怜的鉴赏力啦,这些东西还是蛮好看的。我推测应该不是异常影响的缘故啦。不过,对于那些真正前卫和先锋的展品,恐怕就很难评价了。明显的受到了那些星球雕塑的影响,艺术摆件们的色彩倒是足够夺人眼球,但是想表达的东西却根本看不清楚......顶多能够被称作是艺术的拙劣模仿吧?就如同我在拙劣的模仿着这样笑着说话的人一样。——虽然从色彩上感受不到"丢失了什么",可是和在项目外面看到颜色的时候的心情却没什么差异,还是感觉丢失了什么一样,完全搞不懂是因为什么......。——还有,这个时候,如果看自己的身体的话,倒是也能发现身上的颜色是正常的......嗯,但是总感觉是由于周边环境光的照射才让颜色变得正常起来的缘故,如果脱离了这种光的环境,恐怕颜色又会衰减回去。啊,关于颜色的细节似乎不能多说,要在档案里多少保密的样子,那就姑且不介绍了吧?不过还可以说明的是,在后面的探索里,倒是确认了这个颜色只是因为那些星球摆件的照射才短暂的恢复正常的。

在我向着后台的入口走去的时候,我注意到某处本应有着艺术摆件的地方变得空荡荡,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展牌,上面写着"本展品正在重制中"的字样。难免想到要是把"重制"字对字的翻译成英文的话会成为怎样的暗喻。——不过,我想这里倒是并没有那层含义吧。我稍微加快了脚步。虽说似乎内外的时间流逝不会完全同步,但要耽搁太多时间也不好。和梦境中不同,倒是没有强烈的不稳定感,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相当令人安心的感受。无法清楚的说明那样的来源,只是确认"这里是安全的"那样的情绪。不知道像是幽灵一样的敌人会不会存在,如果存在的话,这次应该就可以想办法搞清楚那是什么了吧?

这样胡思乱想的我被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子拦下了。

"您是要去观看后面的展览的吗?"

"当然啦,听说已经开放了哦。"

"的确如此,但,尽管我们开放了,但是后台的展览的主人或许并不那么愿意向您展示他的空间。我想,如果您遭到拒绝的话,请务必不要使用武力手段。"

原来这里的前、后还是由不同的人在管理吗?我轻轻摇了摇头。

"请安心,我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这样就好,"穿着制服的男子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一样,随后递给我一把手枪模样的器械,"请拿着这个吧,过程中可能有其他会阻碍您的游览的事物存在,这也不是我们所能够事先估计到或是预料到的。这把枪应该够您用了。"

想着"或许不要在这里就亮明自己的底牌比较好",我点了点头,接过了带着些许重量的黑色金属。"谢谢您啦,那么,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吧?"

"当然,祝您参观愉快。"

推开门,我见到的是与那一日的流动的色彩截然不同的景色。应当用震撼来形容吧?或者说甚至已经超出了那样的情感,是无法轻易用语言来表达出的事情。身临其境的动画作品,大概也只能用这样的话语来描摹了。在这样的光彩照人的景色之下,当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的时候,令人厌恶的感觉便浮现而出。然而,我却无法轻易的将那之中"对于手上的色彩的厌恶"和"对我自身的厌恶"区分开来了。——仿佛我现在正站在自己的外部,用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着自己一样。在周围晕染着淡粉色的空气里,唯有我灰暗的站立着,那便是这样的感觉吧?是啊,我并没有踏足进入这样的场的资格,大概就是如此吧?

无比宽大的,向前不断延伸着的教室,随着我的步伐向前移动,周围的景色也跟随着变化。前方的黑板永远和我保持着那样固定的距离,刚刚好足以看清黑板一角用白色的粉笔留下的微弱的字迹,写着值日生的姓名。桌椅悬浮在空气当中,不,与其说是那样,倒不如说是镶嵌在染色的玻璃当中个更加合适。无法判断此时此刻所处的时间,太阳并没有在屋内泛起属于落日的辉光,那是为了避免散场的孤独感吗?但是并不是夏天,并不是那样热烈的季节吧?空气是透明的,但也是带着颜色的。来自窗外绽放的粉色的花的散射,然而并不具备气味,也无法看到花叶。——仅仅是教室里而已。除去悬浮的桌椅之外,书籍也并无章法的散落着。踮脚的话,勉勉强强可以看清上面的字迹。不过呀,桌椅的数量并不那样多吧?是社团活动室吧?

就在我思考到这里的时候,我脚下的地板一阵剧烈的晃动。第一反应并不是"难道有敌人出现了吗!",而是某种遭到拒绝的感受——不,倒不如说是什么根基动摇的感受。虽然两种感受一样充满了痛苦。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碎裂的声音,但是那只是某种通感的比喻吧?恍惚间的铃声,"啊,现在已经下课了"那样的心情,我从遥远的窗外收回了目光,正好对上某人的面庞——不,不会有那种情况,那不是我这种人会经历的回忆啦!——仅仅是游戏里的场地buff而已,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清醒一点......!

在粉红色的世界里,深灰色的影子拂过犹如阳光照射下在空气中静静的漂浮着的灰尘一般的课桌群,来到我的面前。

并没有更多的敌人包围上来的景象,灰色的影子消失在空气当中。然而,在我战斗的间隙里,周围的景物也已经发生了变化了。——我继续向前前进着,黑板逐步的贴近了我。窗户紧紧关着,但窗帘以不自然的姿态高扬着,窗外有的仅仅是白——除却淡粉色的气息。头顶的日光灯也那样照耀着,一瞬间,回过神来再看的时候,桌椅也已经完全按照正常的方式排布好了。果然是空空荡荡的吧,桌椅间的过道无比宽敞。本着"要参观就尽兴一点好了"的心情,我随意的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是说,从来没有人规定参观的时候必须要沿着看起来像是过道的事物吧?就好像在废旧的学院里做试胆大会一样,无论去哪里都可以才算得上是健全的展览。

我尝试着去触摸木制的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触感,也没有出现"在触摸到的一瞬间,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世界!"那样老套的剧情。只是,在触碰到的时候,指尖的颜色的确短暂发生了变化。"那才是原本的颜色吧?"怀着这样的心情仔细看去,却仍旧无法分辨清楚。尽管能够推想"那大概的确是木头制成的",但不只是光效还是其他什么事情的缘故,一切都带有某种半透明的气质。不过,也能从那之中感到只属于日常的感受——某种平和的、安定的、永恒不变的要素。从桌洞里可以抽出带着标题的书籍,是课本之类的吗?上面会有那种——唔,表达爱意的笔记吧?怀着这样的心情翻开的时候所见的只是一片空白。并不是从某页开始的戛然而止,而是彻彻底底的无暇的白色,和我那灰暗的指尖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是个从未开始过的故事吗?

不知对着谁人轻轻歪了歪头,我这样做着以表达自己的疑问。站起身,绕过剩余的桌椅,走到窗口。向下望去,尽管依旧看不到带来粉色的樱花之类,但是却可以看到操场了。一旁的空中回廊上似乎有利用开阔地带练习管乐演奏的学生。是很生机勃勃的学校嘛,看着跑道上似乎在训练的人,我这样想着。制服是黑白色的,也是自己所曾经喜欢的搭配。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我相信那会是场地的精神影响啦,我开始想象起在此地、这所学校的生活起来。于是原本听不到的声音也可以听到了。"喂,等我一下吧。"以及某种球类落地和被击打的声音。屋外是动态的空间,和屋内凝滞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又以颇为微妙的方式结合在了一起。在更遥远、更遥远的地方,似乎能看到都市了吧?尝试从城市的细部来判断这里是哪一座学校的我,最终没能获得任何的有效信息。远处连片的高层建筑与其说是现实中城市的投影,倒不如说是纯粹的幻想的结晶,只有动画里需要一片让主人公独自一人自由的生活着,并在大楼的走廊里偶然邂逅自己未来的恋人的时候,才会引出那样的城市景象。没有缺憾的都会和完全理想和现代化的空间,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更远的位置就是山了......如果这是什么人所创造出的展览,那绝对会是位细心的造物主。即使让他来创造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也不过分,就是那样的感觉。

就在那个时候,某种不可言说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若要简单的归类,那是——什么呢?安心吗?还是——稍微有点寄托了?那样的情感。不由自主的感到眼角的湿润,我有些慌张的揉了揉眼睛。尽管并不会有人看见,所以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呀?然而,就在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景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了。

好热,真的好热,热到不行......原本来自窗外的,除了照亮屋内的陈设没有带来任何影响的阳光这时增添了只属于盛夏的热度。再往外看去的时候,操场上已经完全没有人了。不时有热浪扭曲的空气,以及稍远一点的地方扬起的尘土。——暑假中吗?扭过头的时候看向黑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被擦的相当干净,像是大扫除之后的模样。我尝试拂过窗台,也没有留下淡色的痕迹,果然是没有堆积任何灰尘吗?真是相当热爱干净的人,和自己的高中同学截然不同呢。这样的话,现在自己的脸上也会挂着苦笑吧?桌椅也更为整齐的排列着,先前,我所坐下的地方的椅子已经恢复了原样。我突发奇想的小跑着来到椅子边上,伸出手,尝试抚摸椅子的表面,那里被桌子遮挡着,阳光是加热不到的吧?这样想着,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什么人的体温。是我自己的吗?不会吧,明明发生了变化的。那么,就是有什么人刚刚离开了这件教室吧?然后,我便注意到了被改造的讲台,上面放着玻璃制成的咖啡壶。当然不会是粉色的——因为空气中的粉色已经褪去了,咖啡还是温热的吧?回应着我的期待,那里飘出诱人的香气。——非常抱歉,不经许可就喝了这里的饮料......我双手合十轻轻鞠了一躬,随后把咖啡倒到一次性纸杯里。自然没法对味道太有期待......不过,既然闻起来还不错,喝起来也是没问题的吧。

在饮料流过我的喉咙的间隙,一阵强烈的情感再度袭来。——啊,要来不及了......?不不,稍等一下,是因为什么才会来不及......先前的安定感再次大张旗鼓的彰显自己的存在,然而却像是什么人正催着我一样......等下,等我喝完这杯咖啡啦。不只是咖啡因的作用,还是来自何处的精神影响,我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那样的情感,和加速的心跳相互矛盾的存在着。两者都令人摸不着头脑且找不到根源,我仰起头,把黑咖啡一饮而尽。这里的主人还真是喜欢苦涩......明明再加点砂糖会更好吧?这样想着却找不到砂糖的袋子。还是说,是故意为了让饮用者心跳加速才这样做的呢。——噗咳,难道是那个老套的剧情,把咖啡比作恋爱之类的......

那时候,仿佛心率失常一般,心跳蔓延至整间教室,周围的景物也随之跃动了一样。随后,便听到从门口传来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很轻盈,让人开始想象,那会否是活动室的主人呢?怀着这样的心情的我迫不及待的跑向门口,但在那脚步声远去的同时,灰色的影子再度遮挡了唯一的通路,我毫不犹豫的拔出那柄象征着情感的长刀。

可恶,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变得棘手起来......明明刚刚还很解决的幽灵一样的敌人突然变得无比难缠,简直是不可击败的剧情关一样......要是仅仅用在入口处得到的手枪的话,是不可能通过这样的关卡的吧?这样一看的话,自己也像是口袋里揣着四张王牌上了牌桌的牌手一样......总之,问题算是解决了。正当我想要推开那扇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和我一样慌忙的脚步音,那是在飞奔着的人吗——?我有种"现在就应当推开门去看看!"的心情。你也和我一样,错过了什么吗?不,更大的可能是,我也和"你"一样,错过了什么吧?梦境的主人错过的东西,梦境的客人绝对没有办法将那重演。——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是我——站在这里的我,讲述着当下的我有些畏惧暴露出自己灰色的色彩的身体吧?某种自我厌恶......吗?到这里之后自我厌恶就变得强烈起来。随着那种催促着什么的感受,和心动过速的感受削弱下去,这样的情感便更加鲜明的浮出水面。

我突然想要张口说些什么。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因为是飞奔着,所以跑的很快吧?我猛地推开门,在走廊的尽头的是单马尾的背影,和白色的,在风中摆动的制服。随后——转眼之间,在我来得及捕捉到画面的细节之前便彻底消失了。那是——那是什么?犹如强制观看的过场动画一样摆在我面前的景象。稍微有点愤怒了......那仅仅是把展览者的情感强加到我的身上而已吧?模糊不清的、没有细节的回忆,或是和那类似的东西。然而,却并无法确定那愤怒真正的来源。够了、已经够了......!但是却无法说清楚"够了"的究竟是什么。啊啊......麻烦死了,麻烦死了......在走廊里我仿佛失去了方向,如果想出去的话,沿着前面的道路走就可以了吧?闭上眼,再睁开眼,然后深呼吸——。我尝试着向前迈开步子,心中想要倾诉些什么的感受也随着我这样的动作愈发清晰。但是能清晰的意识到,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感受,而是有如从外部植入的记忆一般虚假的东西。连贯着的、思考的内心对这一系列异样的情感都充满了排斥。虽然不是像是无休止的噪音一样的精神影响,可是这带来的冲击恐怕更为强烈。

——如果来思考一下,那些情感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展览中的时间产生的变化,大概是从春季移动到了夏季,而且是暑假的前夕。这点绝对可以确定。即使是刺客,灼热的空气也在拂过我的面容。大概是因为学生已经基本散尽,而且没有开空调吧?主人公——是这里的社团里的人。我尝试看向教室口应当存在的门牌,却如同教室中的书籍一样,是纯粹的白。那或许可以说明,这样的讯息并不重要......。那么,初次所出现的情感是安心感。用那样的逻辑来进行推理,便是"见到了什么人"吧。一见钟情——是这样的吗?或许也是那种情感逐渐浮现出来了吧,感觉可以把心意寄托在什么人的身上,那样的意味。我清晰的意识到此处的展览带来的断层,那样的情感从天而降,却不能像漫画或者轻小说一样让观展者触及事件本身——也就是说,并不知道主人公A与B之间发生了什么,因此"喜欢"也是无根之物吧。从那里感受到的只是——模仿,缺乏了想象力的模仿,就好像是无法想象出事件的细节,因此直接让恋爱自然而然的发生的作家一样。

这也就是说明,这并不是布置这个展览的人,本人的真实经历吗?

随后的场景很快就切换到了夏天,是预示着恍惚中学期就已经结束了吧?——那么,既然是未曾开始过的故事,就可以确定没有告白环节了。虽然说我是喜欢没有告白的故事啦,但那是基于没有告白的故事可以持续下去这样的基础的。什么人离开了社团活动室,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的"我"感到万分焦急,应当这样理解吗?这么说来的话,大概并不是"离开活动室"那么简单——而是退出,毕业,或者是转学吧。原来如此,那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因此会显得那么紧迫吗?那么,心动过速的理由也是这样吧。踌躇不前的我......这样倒是能够稍微体会到一些那种感情了呢。

风再度打断我的思绪。——那么,那种想要说些什么的情感也解释的通了......若是想把这个展览补充完整的话,那我应该做的事情就很明晰了......我猜,是说出来了就可以了吧?把这个故事赋予一个不那么完满的结局——但是我要传达到,就算要离开了,也要将那样的情感传达出去——是这个意思吧?骤然间,仿佛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久、很久一般,我脑海中浮现出学校的地图来。我在走廊上飞跑起来。要是被风纪委员看到的话,会勒令我"喂、停下!"的吧?不过,就算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绝对不可能因此停下脚步。

在奔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不明所以的自我厌恶,并不是来自这个体系的吧?

学校的大门口,阳光无比热烈的照耀着。有什么人在等着我。

"那个,果然我......"

用了如此动漫或者电影的告白式开头吗?我在心中暗自苦笑。面前人的栗色长发被带着尘土的风吹起。心跳加速的相当猛烈......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一句话都说不完就倒下。那种想要说些什么的愿望热烈到了极点,我咽下一口唾沫。

就在那个时候——音节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面前的前辈转过了头。带着惊讶的神情,安静的等着我。

"——"

我仿佛哽住了一般,注视着她深棕色的瞳孔。

"——果然,很在意前辈用的洗发水。味道非常令人安心呢。"

我露出笑容。已经听不清她带着笑给出的回复,和那并非出自自己之口的最后的道别了。

——那是,为什么?

无比夺目的阳光消逝了,一并带去的是独属于夏天的温热的空气。若是说的浪漫一点,就是"青春结束了啊——",虽说真正属于我的那种东西早就已经结束啦,或者说根本上就从未经历过。纯净的白色重新占据我的视野。与走道中的白色不同,可以确认的是,那白色并非光照所带来的效应,而是真切的空间的延展。若要举个例子的话,便是某部动画作品中名叫"Siege"的卡牌,就如同光线在这样的空间中传播的时候不会衰减一样。因为没有目光足以聚焦的落点,如同南极洲的雪原,不得不让我思考其刚刚的故事。那是什么,我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如同三流电影一样,在讲好故事之前就把情感推向高潮,强行让人流下不值得一提的泪水。我本应当厌恶这种东西的,或者说,我确实厌恶着这种东西。但我也确实如同女主角一般上演了戏剧。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是精神影响吧?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诶——时间过去了多久?如果和现实中的世界流动速度一样,现在已经应该离开这座场馆了吧?但是——从体感上根本无法做出判断,理论上的话,自己可是度过的整整一个春季加上一个夏季——不过换种角度看也仅仅是一个下午不到而已,因为太阳时钟那样照耀着嘛。无谓的这样思考着,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在这样的空间里,灰色的我孤落落的站在世界甚至是宇宙的中央。不协调感、不协和音,我就是这样的存在啊——那种强烈的、不明来由的自我厌恶感再度翻涌而起。我丢掉的东西——我清晰的意识到"绝对、绝对有什么东西被我丢下了......!",但是却怎样也无法把握到。到底缺了什么......!有点想要在宇宙的中央大声呼唤——自己现在也确实是在宇宙中央啦。因为如果一个宇宙只有一样物体的话——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向四周环视。随后便小声的惊呼了出来。

"诶?"

那里......竟然有人吗?压抑着周围的白色的空间和色调暗淡的我之间的不协调感,我向那个同样带着灰色的身影小跑过去。在过程中我突然想起来自某部动画作品的名言,"那只是节能的我的灰色人生而已。"不对不对,我摇了摇头,自己是阳角、阳角才对啦。而且如果真的只有节能的人会变成灰色的话,那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等等,不会真的所有人都那个样子吧?人人都想要活的更轻松一点之类的......是这样吗?是这样吧,那其实是心灵的灰色,而不是——而不是来自外部世界的色彩吗?不不......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妄想或者是歪理.......

那并不是有意的自我否定就是了。我这样安慰着自己的内心。——在梦境中所见的五月的身影带着一样的灰色色彩,尽管没有办法把她的面容和面前的洁白进行对照,但是既然和自己的身躯没有差异,那一定也是受到了"那一天"的影响吧。如果真的是来自"想要活的更轻松啊!"的态度的话,那么倒是解释的通刚才的幻彩的世界——可是为什么?这样——如同这样一般活着,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吧?而且,那种巨大的丧失感又从何而来......绝对、绝对是缺少了......哇啊,不会是"活得更轻松"的可能性吧?不可能不可能......那样的世界也太绝望了吧。

这样胡思乱想着的我,逐渐可以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了。

"你是第一个来看这个展览的呢......很抱歉,还很不成熟。"

亚麻色长发的少女仰起头,带着歉意的笑了笑。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但是感觉——果然还是友善一点比较好吧。我努力的深呼吸了几口,尝试平复自己因为奔跑的而过速的心跳。——在一片洁白的空间里,果然没办法判断距离吧?自己已经跑了两三公里了也说不定。

"嗯~"我用屈折的音调开口,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场景的切换,对夏天的模仿,和对远景的处理都很合适。"

"我从你那副表情看的出来哦,对我很不满意吧。"那笑容转化成了苦笑,少女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换到身前,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到这里为止,我的展览就结束啦,接下来的事情,就一边走一边说吧,从这里到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小心点哦,不要迷路了。在这里迷路可是很麻烦的。"

顺从的跟在身材娇小的女性的身后,我端详起她的打扮起来。——不像是校服呢?是说,如果真的是邻国那种风格的校服的话,倒是要怀疑面前人对动画的执念是不是太强了一点,还好只是一般的便装。年龄——果然光靠看的看不出来,比自己小是肯定没差啦,但是应该也已经是大学生了,虽说是高中生也说不定,但是果然还是比较愿意相信后者。——如果真的是高中生的话,倒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来做缅怀高中生活的展览才是。——不不,这么想也太不礼貌了吧......!要是对方有读心术岂不是很麻烦。

"有什么问题,就请问我吧。啊,但是——有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的问题,以及这座展览是怎么建成的问题,还请恕我拒绝。"

"请放心!我不会问那方面的问题的!也没有打探个人隐私的意思!"才怪,怎么可能......明明自己的目的就是来这里调查。不过,恐怕也没有强制询问的方法,因此只好随便问点什么了......没猜错的话,后面应该还有更进一步的展览才是,到后面再来打听这些好了。

"那就好啦。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呢......那个,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来,这个、这个展览的主要内容是虚构的了......?"

传来了有点沮丧的声音,毕竟对方看不见,我轻轻点了点头。"啊哈哈......是这样的。"

"果然没办法......那个,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因为不虚构的话,这个展览本身就不成立了......但是我对这方面也实在没有什么了解。"

"是‘嗯——这个开头很OK!这个结尾——嗯,就是这个结尾!环境的话这样就会很有氛围了!’结果中间就搞不明白了的意思吧?——抱歉,我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一点......。"

一不小心就顺着说出来了......没关系吧?。下次果然还是要注意一下和陌生人说话的程度......不,说到底自己本来就不适合和陌生人交流。这也是自己"想要活的更轻松"里很重要的一环。

"呜......拜托别说的这么直接......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没办法说什么......。"

"没关系......我倒是很能懂啦。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因此希望去那么实践一下对吧?"

"是这种心情不假。"少女转过头来郑重的向我点了点头。"我一直很——喜欢这种,很有青春感的事情。——唔,虽然这个展览确实很不完善......但、能体会到那种心情就好啦。轻盈的事情......简单的事情。"

很好看的笑容——喂,为什么我非跟大叔一样不可啊!虽然已经快是大叔的年龄了......。

"那个,可以问一下......里面的那些灰色幽灵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灰色......幽灵?不,没有哦,那里面不可能有灰色的东西啦。本身就是为了对抗灰色......唔,抱歉!我不该说这个......应该说本身就是为了渲染绚丽的氛围而进行的布景......灰色的幽灵那种东西会明显的和氛围不搭的......。"

咦,那样的话自己见到的东西是什么......不,不会是闹鬼吧?不不......怎么可能虚构的学校都会闹鬼......。摆出疑惑的神情的面前的人肯定没有在骗人......那么......。

"嗯......但是我懂,就算会在恍惚中看到奇怪的灰色的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那是什么意思?"

听到小声的自言自语的我快走两步,和人保持平齐。

"一种直观上的感受吧——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灰了的感觉。"少女停下脚步,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唔,我好像说不太明白,......那个,你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

"嗯......偶、偶像之类的?"我随意的回答着。面前的白色似乎收束了。自然,如果白色是以不会衰减的方式延伸着的话,是无法意识到这样的事情的。因此与其说是"看到了什么迹象",倒不如说是"产生了什么感觉"。这种感觉伴随着其他不太好的预感,比如说"无法听到完结的故事啦"之类的事情。也就是那种在夏天的夜晚,会产生的"啊,结束了"的感受。

"诶——偶像吗?有点小众的关注倾向呢。"

"这个没什么可笑的吧!"

话说,自从进到这个......这个所谓的展览里以来,已经很多次感到没由来的奇怪的感受了。像是接受信息的过程和产生情感的过程脱节了一样。稍微有些心不在焉的我在听到少女细微的笑声之后回过神来,稍微有点懊恼的说出了制止的言语。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我是想说,就像是那种......突然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什么东西的时刻。会有那种,突然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一件事情的时候吧?在搭建这个布景的时候,也发生了一点这样的事情......所以,很抱歉,或许是那个时候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也说不定......"

"啊啊,这样吗?"

我挠了挠头。那样的感受,我自己也曾有过吧?自己也琢磨出来了一套应对的方法。就是"如果可能因为喜好的变化而从喜欢一样东西变得不喜欢一样东西,那就无理由的去喜欢好了",多少可以消解一部分的自我怀疑。——不过,大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做的吧?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我再度开口询问。"所以请问,这个展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很抱歉呢......这个,也不在我能够回答的范围之内......那个,稍微有点出于我个人的私心啦,你是怎么想我这件作品的呢?有觉得这是什么特定的事物吗?"像是为了掩饰害羞似的,少女带着有些跳跃的步伐走到了我的前面,长发摇摆在我的眼前。

"我并不明白......。尤其是结尾的地方,就算是‘是为了给出个美好的故事’,结尾也显得太过奇怪了......吧?"

"——!这么说的话,那个,你也在结尾的时候......"

"不、不是一定会说出关于洗发水的气味的话语......吗?"

少女转过身,用闪闪发光的棕色瞳孔看着我。"不、不是哦。那个......其实在内部测试的时候,大家都是完成了告白的......因此我还很是苦恼呢。但是,——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呢?抱歉,只能用这样不礼貌的方式了......——你给出了同我一样的回答呢,就说明我多多少少达到了目的吧?"

她再度转过身,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走去。我在原地愣了几秒。

"请问,那个目的......?"

"我们,已经到终点了哦。"

在她的身前,拜访的是在先前里所曾经见过的,被称作"洗发水的气息"的展品。带着从透明的粉色到浅蓝色的渐变,流动出无规律的线条。我再度在这件展品前驻足——之前探索的时候,有把每件展品都好好的看过一遍了吧?不过,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幻梦般的事件之后,或许——我对这件展品的观感会有什么不同吧?这样的想法促动我走到少女的身边。——够了,我已经无需再询问那样的问题了——窥探他人的内心,并非我所应该做出的事情吧?正像是看艺术品展览的时候,所能见到的东西只有艺术品而已。

我静静地看着那件不大的雕塑。

"那个,有机会请一定再来一次!我会做出更令人满意的成果的!到那时候,再请让我来解答那个问题吧。"

"啊、哦......好的,那我就期待着啦。——那个,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有川悠。不是我真正的名字,但是请这样称呼我吧。那么,从这里就可以离开我的展览了——再次像你表示感谢!。"

"哪里,我才要谢谢你。"

在我再度迈进那白色的门之前,关于那不明所以的结局和无根的自我厌恶感的思考仍在困扰着我。我搭上门把手。这里的展览究竟是怎样的事物呢?外面的那些大量的展览——又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呢?不过,我所意识到的事情是,尽管经历了那样一场夏日的中午的梦一般的故事,那件雕塑却还是在生命力上匮乏着,和外面那些宇宙中的梦幻的星球无法相互比较,甚至不时流过灰色的阴影,正如同我在故事中见到的幽灵。我也意识到,少女的身影——即使在最后,站在雕塑旁边的时候,也依旧带着和我一样的暗淡感,和那色彩形成一组鲜明的对比。

——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怀抱着这样的好奇感,我轻轻迈过门槛,走入短暂的,白色的走廊。

门后是与先前所见的截然不同的景色。

天空呈现出难以形容的颜色。第一眼的时候会有"诶,是夜晚吧?"那样的判断,但是很快就会注意到那只是环境所带来的感想而已。与其说是夜晚,倒不如说天空处在"不存在"的状态。仰头仰望的时候,会见到什么东西,阻滞住目光吧?在室内的话就会天花板,在户外就会是天空。是然而这里却如同并没有那样的存在。所有的,仅仅是某种"想象力的补全"而已。无法接受眼睛所接收到的事物的大脑,用萦绕在环境中的情感,为上方的"缺失"染上了颜色。在我的眼中,那便是某种带着金黄色的、以透明的蓝为底色的环境。我突然在想,或许在自己中缺失了什么之后,之所以会感到某种所谓的"缺失感",大概也是心灵根据既有的记忆所强行染上的颜色而已。

不对不对......想着些干什么啦,自己是来探索,探索的......!

与上一处展览不同,我的眼前有着鲜明的向前的道路,那是由土壤堆砌而成的田垄。在我的两侧,向着目所能及的方向延伸的,是金黄的麦田。——当然啦,不像大多数文学作品中描写的、或是某首著名的音乐所唱到的一样,空气中并没有独有的小麦的气息,甚至连泥土的气味也闻不到。也并没有那样拂过田野的风,摇曳起金黄的麦浪。然而,在限定的范围内,麦穗在无风的环境下缓慢的摆动着。我一面向前走,一面用双手拂过身旁的麦芒。气温正刚好,似乎是考虑到了我此行的着装似的,这样的景象,究竟会意味着什么呢——?怀抱着这样的心情,我扭过头,踮起脚,尝试望到这片田野上更遥远的地方。

要是说田野预示着什么的话,大概是"希望"吧?不过,从这里看不到那样的东西。因为如果是收获的场景,就意味着事物已经被"完成了",或者说"结束了"。虽然很多时候两者意义相同啦,但是念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在心中产生不同的感想。前者是成就感,后者则在松了一口气的基础上,加入了从高处俯视一般的感受吧?也就是——从历史之外的一点遥远的观察历史当中的感受。所谓时间轴之外的地方,就是如此吧。在视线范围内很遥远、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一间小屋。然而,我想,大概面前的田野穿越起来会成为一道阻碍,因此那大概仅仅是布景而已。——不过,正如同先前所看到的展览一样,我坚信"健全的展览应该允许观众探索每一个角落"。

那么,就过去看看好了吧?就算有屏障什么的也没有关系啦——毕竟。我几乎可以确认在这里,有着无限的时间了。正如同梦境一样。这里的空间和梦境有着诸多共同点。......原因会是什么?恐怕暂时还不得而知。

怀着这样的心情的我,踏入茂密的、由麦子组成的高草丛里。有些坚硬的麦芒和衣服摩擦而发出微弱的响声。不会落到地上吗?这样想着的时候,我迎来了一阵短暂的眩晕。

雪。

窗外下着雪。——下午的时间吗?天空如此阴沉着,连心情也要一并变得阴沉下去了。坐在窗边的我身前的桌子上放着打开的电脑,屏幕的壁纸似乎来自某个游戏的插图,同时打开着用于输入文字的页面。在我的右手边似乎摆放着热巧克力吧?空气中能够嗅到那样的气味。我......为什么我会坐在这种地方呢?上一个时刻的我又在做些什么?像是唐突替代了什么人的位置一样。不去看电脑屏幕所反射出的我的面容,我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

正要"真是寂寞啊——"这样想的时候,我身后的门被什么人推开了。

"——,出去转转吧?我有部新的电影很想看喔。"

本应是名字的地方变成了消音。果然是闯入者吧?或许自己应该对这里原本的主人道个歉的。

"嗯,可以哦。"

虽然大脑并没有在思考如何回答的事情,但是嘴却自己动了起来。站起身来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靠在暖气边上,因此不会觉得冷。但是,离开了位置的话,便能够感受到来自高处的寒冷空气了。话说呀,室内真的会分高处还是低处这种事情吗?像是这类的事情占据了头脑。渐渐的,连现在的思考是属于自己的思考还是这里原本的主人的思考都弄不清楚了。如同在梦里一样。

"动画......之类的吗?"

"是啦是啦。——说超好看的,所以我也就也想去看看!今天天气不大好,所以我刚刚有在订票软件上看过喔,几乎没有人的。嘿嘿,我猜会看的很开心......!"

"这样啊,那就好啦。"

我看着面前人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晚饭的话,打算吃点什么呢?"

"诶——今天也都交给你啦!只要是你做的就没问题了!"

我这么被人信赖着吗?或者说,这场梦境的主人是这样如此被人信赖着啊。一场美梦——大概是这样吧?我握住面前人的手,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原来自己的手是这么凉的吗?这样想了,我看了看摆在打开的电脑的另一侧,倒扣着的书籍。

"那,稍等一下下哦。我把这一章看完。"

世界充满了正常的色彩。然而,却传来了别样异样的感受。除去那种先前就能够鲜明的感受到的自我厌恶之外,又叠加了某种仿佛从天空中孤零零的坠落一样的感受。我再度像下着雪的窗外看去。会不会那仅仅是窗户上的贴图,除了这间房间之外的世界都并不存在呢?我这样想着。仿佛被孤岛一般的狭小的世界,太过亲近的恋人或是朋友,具体的关系我并没有办法弄清楚。这也是谁人所期待的梦吗?至少这不是对我而言的所喜爱的梦境吧。就如同为了消解一个人望着窗外的雪的困境,刻意构造出了一个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的朋友一般。

——果然,还是醒来比较好。

天空是某种稍微有些阴暗的蓝色。话是这么说,但是也没有暗沉到像是我在日本支部进修的时候,见到的高速公路一样那么暗沉就是了。不过,总而言之,是种没法让人使用"一碧万里"或者"天高气爽"之类的词语来形容的天气。虽然,也确实有着风从我身边吹过。那并不是寒冷的风,但也和温暖绝无关系。由此判断,是春天吧?低头打开手机的屏幕,时钟指向下午四点二十分。在尝试向里面输入密码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是闯入了他人的梦境",因此无法取得更进一步的内容。

——我这是,要回家吗?在两旁都是高层建筑的,没有车辆的马路上行走着。由于角度的原因,只能见到太阳在高楼背后所形成的长长的阴影。很安静,此刻这样行走着的只有自己而已。视线摇晃着,目光无法聚焦于一点。这算什么啊?我连自己要去哪里都明明不清楚,仿佛在被所有人抛弃了的宇宙的中心似的。如同某部动画里的如意电话亭一样,"请把我送到没有人存在的世界里去吧"这样说了。黑色的头发时不时挡住我的右眼,这算是怎样一幅打扮啊?

"啊,——同学!"

背后有什么人叫住了我。我提着塑料袋转过身。

"......抱歉,我想我们并不熟吧?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必对我摆出这种态度吧?只是看你提着那么多东西走路很吃力,想帮帮你而已。"

"好意我心领了。"

我回过头,继续沿着不知如何便确定下来的路线向前行进着。虽然话语是那种样子,但是真实的心中所想并非如此吧?像是某些经典的对换身体的桥段一样,一般来说会意外的发现"明明一幅那种样子对我但是见到我却意外的心跳加速吗!",我尝试着把塑料袋移动到手肘,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心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发生那样的变化。这样一来的话,"这出梦境是想上演一出青春恋爱戏剧吧?"之类的猜想也就不成立了。果然不同人的偏好不同的话,对梦境的构想差异也会很大。

被拒绝的人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小跑着来到我的身旁,同我并排走着。

"每次看到你都会提着这么多东西......真的是一个人生活吗?"

我点了点头以当做回答。而后,便是不知道多久的沉默。我所行走的道路似乎有着无限的长度,周围的景物也像游戏中一样似乎只是重复的延伸。什么嘛,简直跟鬼打墙一样......恐怕如果自己现在去看眼表的话,依旧会是刚刚来到这里时的时间点,十六点二十吧?或许这样的时间带着什么特殊的意味也说不定。回家之后,要把东西先清理一下,然后要处理晚饭吧?明天是休息日,因此不用在意晚间时间的规划。在原本的主人的思考再度和我的思绪混杂在一起之前,身旁的人再一次开口了。

"我其实很好奇关于异常的事情。"

——咦,奇怪,这里是反应现实的梦境吗?然而我并没有发出回应的意愿,只是稍微有些驼背的自顾自的走着。

"嗯......从哪里说起呢?这片街道也是我很熟悉的一条街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这里走丢过一次。就像是我和你现在一样,仿佛没有尽头的一直、一直走下去。无论哪里也见不到熟悉的人。很可怕吧、这样的经历?"

我依旧默不作声。尽管产生出了某种"——也就是说,现在我在走的果然不是那个所谓的‘回家’的正确道路吧?"的感觉,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折返或者更换道路的意愿。天空还是那样的钝蓝色,但是和暗淡不同。暗淡是缺乏了纯粹性,而这里的颜色却没有被任何事物所污染。——只是,只是少了点什么。

"走了很久、很久。我自己也不清楚,从主观的角度上,到底过去了多久啦。只是从外部来看,怕是连一分钟都还没有到。我尝试着走进街边的商铺里去问路,可是门全都是锁着的。害怕的不得了,不过,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开着的建筑。像是被塔一样,我看到螺旋向上的楼梯。那个时候,大概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就螺旋向上的走了上去。"

"后面的故事,你跟我讲过很多次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和你并不熟吧?"

我稍微有点唐突的开口了。身旁的人对着我笑了笑。

"嗯,也真亏你能听陌生人说那么多次无聊的故事呢。——总之,自从被基金会的人救出来以后,我就对异常的事情很感兴趣了。有些东西——有些不对劲的东西似乎是自然形成的,但某些东西却是一些人的愿望。——我听说过JP支部那个孩子的故事。你肯定也听说过的吧?"

"啊,是的。"

"所以说,我之所以会选择学习和异常相关的事情,并不是因为我对那些本身就有点奇怪的东西感兴趣,而是对那后面的‘人’感兴趣。"

我没有回应。

"所以说——作为被我感兴趣的‘人’的一部分,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接触和异常所相关的世界呢?"

强风吹过我的脸庞。——喂喂,这个问题究竟是在问我,还是在问梦境原本的主人?街道边上的景物已经变得模糊了,但是那座在对话中出现的塔却依旧清晰。我打开门,没有回头。

"......只是为了在平和的生活下去的同时,不忘却这里而已。"

那一瞬间在门上的玻璃所反映出的面容,让我莫名的感到熟悉。——然而,梦该醒了吧。

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突入他人的梦境的我重新睁开双眼。漫画场景......这次的梦,是这种感觉吗?是夏天......暑期的校园里吧。自己站在像是社团活动室一样的地方。仔细打量一下的话,感觉还真是有钱的社团......虽然是个狭小的空间,但是竟然连小型冰柜和咖啡机之类的设施都有配备。空调的声音和电脑机箱的声音......。

按照惯例的话,很快就会有什么人叫住我的名字了吧?怀着这样心情的我向近乎有些耀眼的窗外望去。

"不,这次不会是那个样子。"

"......!"

听到来源不明的声音的我猛的站起身。——第一次,出现了梦境之外的提示吧?像是看穿了我的思考似的。那个声音继续这样说着。

"只是为了防止你在这里等太久,而给出的提示而已。"

"梦境的主人......是吗?不对不对......话说你要是这么说了的话,不就和之前都还是一样啦!只不过换成和看不到的人对话了而已。"

——这次伴随着自我厌恶的是某种轻浮的不协调感了......太单纯了吗,这里的布景?是这样的因素引起的吗?还是那拙劣的提示所引起的......不够轻盈吧?不够纯粹吧?不够简单吧?——然而所引发出的却是最后最为关键的一点质疑。

"不够梦想吧?"

我闭上双眼。

"那么,现在可以醒来了吧。"

回到了麦田环绕的环境,我正站在先前所见到的木屋的门口。尽管已经料想到"大概刚刚对自己说话的人就坐在这屋子里吧",我还是敲了敲门。

"请进吧。"

一位双手有些颤抖的老者为我开了门。"呵呵、你是第一位观众呢",这样对我说了,我有些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应,局促的在原地站着。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不安,坐到了木屋中窗边的靠椅处。

"对这里,你大概有很多的困惑吧?我会做出说明。不过,在我开始解释之前,请告诉我。不论是前面的展厅里那孩子的展览,还是你刚刚在麦田里所看到的景象,都是同一种事物的体现。——那种事物,究竟是什么呢?"

像是游戏里选错就会走向Bad Ending的分歧点一样啊,怎么......。不过,面前也没有可供点击的按钮就是了。虽然,大概我已经在心中听到了那个答案了吧。

"那是梦想......对吧?"

"正确。"

老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后向着窗外的麦田望去。

"先从哪里开始说明呢?从麦田来解释,会容易理解一点对吧。能够如此顺利的通过前面的阻碍,说明你是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这里,就是我们用以对抗‘那一天’的方法。在刚刚的麦田里,你所见到的各种各样的梦境——实际上是我们所收集的梦想。得益于一位......来自你们中国的某个异常组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修正花卉吧?——的先生的帮助,我得以像当年在工人之间收集民间的历史一样收集到这些梦想。用田野这样的形式来表达算是一种说明。那并非是学院化的、为人类整体而描述的‘理想的前景’,而是来自个体的、真正反应意志的‘个人的梦想’。"

"这项工作在‘那一天’之前,我初次遇到三色天文协会的成员的时候就开始了。作为天文学的热爱者,他们之中的某一些人希望在孩子们之中传递‘关于浩瀚的星空的梦想’。也正因此,他们对我所拥有的梦想的记录有些兴趣。在后面的工作中我们发现,让梦想本身具象化的呈现在现实当中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但是,‘梦想’可以反应为某种‘颜色’。那是相当纯粹的色彩。"

"从这里出发,我们有了一个方案。一种尝试着激发‘找不到梦想的人的梦想’,让梦想不明晰的人把梦想明朗起来的方案。那就是用‘颜色’搭建自己的舞台,搭建自己朦胧的理想中的舞台。因为纯粹的颜色——由于是梦想的投影形式,似乎天生便具有更强大的感染力,三色天文协会的人如此向我说明。你所见到的那些展品,便是所曾经创造了自己的梦境的人们,在亲身体验了自己的布景之后的心情的凝结之物。"

"不过,就如同在不经过专业的历史学者指导的情况下,民众难以自主性的创造出具有指导价值的史书一样,舞台的搭建也需要引导。如此,三色天文协会的成员们提供了自己的帮助,这便是那些色彩奇特的星球的来源。——不过,也正如你所见到的,我们的尝试......就和当年的历史学运动一样,并不那么成功。不过,作为活动的策划者的我,也并非是仅仅高高在上的宣扬自己的理念,而是从那当中也和做着梦的人们一起学到了什么——那便是这片田野,以及我的麦芒的雕塑的来源了。"

"在名为"那一天"的事件发生之后,——色彩,被剥离了对吧?你们应该也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很多人......包括我们的成员,也注意到了某种事物的‘缺失’。这里所指的,是被剥离了的色彩之外的事情。虽然是和色彩所一起失去的,但是我们可以断定,那恐怕不仅仅是梦想。但,尽管如此,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尝试以‘梦想’的形式重新赋予纯粹的色彩其存在性。这样的话,便有了你前面所见到的展出。"

"不过事情并不那么顺利。真正的‘缺失’的范围比想象中要大,受到这样的干扰,就连忠实的反应梦想本身都无法做到。你也见到了那样的灰色的阴影了。"

我静静的听着。——其实,自己也没必要非把这些了解的那么清楚吧?而后我所意识到的事情是,面前的这位老者的色彩与暗淡的我截然不同。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吗?我在心中这样提问着,然而却得不到答复。问出这样的问题,大概仅仅会被无视吧?那种自我厌恶感再度强烈的涌起。

"按理说,前面还有一个应该由你来探索的地方。不过......我想、够了。在听完这番话后就请回去吧。"

——是这样吗?看来我的调查就要到此为止了吧。——不过,果然还是想再尝试一下啊。老人转过头面向我,窗外似乎已经黑下去了。"前面的空间相当不完善。你——我想、你还没有做好足以继续向前前进的准备。请返回吧。"

"——在走之前,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请随意吧,夜晚还很长。"

老人点了点头,继续望向窗外。"等好了就告诉我。从这里已经不可能重新走回原本的道路上了,我会送你出去。"

我服下可以让人在五分钟之内进入链接到梦境站点的药物,靠着墙坐了下来。闭上双眼之前,我所看到的是老人颤抖的手,和窗外隐约能够看清的、摇曳的麦穗。

果然、还是想要明白,那自我厌恶感的来源吧。

......!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扇白色的门立在田垄之上。黑色的天空——或者说想象的天空之下,麦田仍向四面八方延伸着。小屋和老者都已经不见踪影。我的右手正搭载门把手上。在梦境中,被传送到了这里来吗?我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

"有触感......还很鲜明......。"

是现实吧,自然的,便应当思考之所以可以到达此地的理由。被如此坚决的拒绝了之后,大概不会再回心转意,在来客在睡梦之中之时带来客走到门前了。这样的话,可能性便被框定在唯一解——那便是我通过某种形式,在先前的"梦境"中抵达了这里。偶像团体或是其他企划当中,往往会有那种"很热衷于谐音梗"的角色,如果那之中的某位现在在这里的话,大概会和我想到相同的事物。

所谓"梦想"和"梦境"都是梦,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互通——大概正是如此吧。虽然某种意义上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已经见到了如此多不可思议事物的当下,倒也不会因此而感到过于震撼了吧。或许可以把这样的发现记录下来......对于梦境站点的工作人员或许会有所帮助。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打开这扇门,进入下一个展厅,我那关于"自我厌恶感"和"梦想"的疑问就能够得到解决。恐怕在那最后的展厅里——虽然这最后带了臆断的成分——便是对来访者个人的梦想的重建了吧?那种自我厌恶感再度强烈的、无法终止的冲刷着我的脑海。在此刻驻足的我,从远处的旁观者来看,正像是面临青春或是友谊的二择难题,无法作出决定的犹豫的轻小说角色而已。打破那条界限——不论是坠入恋爱也好、还是成为偶像也好,都再也无法重返既有的日常的轨迹,走向崭新的、未知的未来。

我的梦想......吗?在脑海中重演先前和五月的对话,思索着五月的梦想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吧,在心底苦笑着的我反思着自己逃避式的无所谓的遐想,一面推开门,踏入那洁白的走廊。

推开门,我所见到的是真正意义上一碧如洗的青空,以及耀眼的阳光。同那时的走廊中一般的热浪,以及——

海。空气中传来海水带着咸味的气息。把门关好,向身后望去,便是高耸的群山。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小镇,是这样吧?自己曾经无数次的在稚嫩的文章中写到过这样的景象,曾经无数次跟同事念着"真好啊,想要生活在这种地方"。我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瓶桔汁汽水,凝结的水珠划过我的指尖。是正午吧,温度是真的很高嘛。通向小镇中央的道路,尽头应该是烟火台吧?到了夏天的夜晚便会被启用。

明明悠小姐这样跟自己说了,"制作展览可是很麻烦的事情哦",然而属于自己的梦想的展览却如此自然的生成了......难道是自己的这份愿望太过强烈,以至于在潜意识中自动流露而出的缘故吗?怀着这样想法的我苦笑了两声,随即不紧不慢的向前前进着。

无比的、绝对的喜欢着这样的地方。

——奇怪,那难道是自己所说出来的话吗?所听到的声音只有可能是自己的没错,而且也绝对是现在正在站在这里的自己,而不是别处什么地方,譬如说过去某个时间、某个空间的自己。因为从声道里直接发出的声音和从外部听到的自己的声音会不一样。语气也与自己全然没有差异。——况且那是独处时的自己、脑海中的自己、无需面向外部的自己、蜷缩在狭小的空间中,而不可能被他人所知晓的自己。

只有在这样的地方,那样的自己才会如此真实的展现出来吧?自我厌恶感和疲惫感具有连锁效应——不,我并不是希望这样的......!果然还是要努力的笑出来,不过,脑海中的语气词的使用需要控制程度吧......果然。就连那样子使用语气词,都在累积着我的疲惫吗?喂喂......这样下去可不行吧,消极思考要禁止,禁止啦。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说那样的话?我拉开易拉罐的瓶口,气泡从橙色的汽水中溢出,敲击在罐壁上。某首偶像音乐里面,有把撞击在墙壁上从而喷涌而出的汽水比喻成自己满溢而出的心情的歌词吧?那么自己现在也可以用这样的比喻了。那是某种在心灵之上的叩问。自我厌恶感此刻更加强烈了,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厌恶着自己,真的要这样吗......?

"哈啊......果然还是好热。"

去买个冰淇淋好了吧?感觉光有汽水完全没法解决问题吗。像是畏惧像在先前的梦境中一般思想被入侵似的,我反复确认着脑海中声音的来源。——我确实有在想吃冰淇淋对吧?嗯,应该没错,海盐味道的......之前吃的那种太咸了一点......。

某种意味不明的疑问浮现在我的思绪当中,如同断裂的指针链条的空节点。上次吃海盐的冰淇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样的疑问短暂的闪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然而顷刻间被消散了。啊......够了,反复思考这样的事情并不能产生任何意义。尽管追逐意义本身就是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姑且先把海盐换成苏打汽水好了,避免因为太咸而无法下口。街边的店铺里开着摇摆的风扇,电机的声音也算是夏日的特权吧?因为门户大开而没有办法开空调的店主同时还扇着扇子。

"那个,给我一个甜筒,苏打味道的。"

"啊,好的。今天真是个炎热的天气啊。"

这样说着,店主从冰柜里挖出小小的一球,搁在蛋卷的上面。竟然不是袋装的那种吗?脑海中这样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不过,只要能消暑,不管怎样都无所谓。——虽然,总是感觉这种地方还是有点不协和。我把汽水放在柜台上,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币。

重新回到街道上的时候,我开始思考要不要明确一下自己的目的地。印象中,如果这里的确是自己的那个梦想的话,应该会有砾石的沙滩和普通的沙滩一组对比才对。那么,沿着这条向北一点的道路走过去好了......。明明是自己的梦想,却要按着某种不得不遵守的轨道行进吗?——这样的话,会想起那样的歌词来。——总之,还是想办法先到海边去了,至少这件事情还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才是。

"砾石滩某种意义上,是青春的反应吧。"

不小心说出声音来了......?不过,自己刚刚确实有打算说这种话吗?在自己的梦境里,却产生了宛如侵入他人梦境的感触。然而,所清晰的感受到的是,这里是百分百的"我自己的房间"。想起来轮回系的作品里,用"我自己的叉子"来确认对方的确是跨越时间的来客一样——说出"我自己的房间"这样的话,也只是我的模仿而已。我把甜筒举到嘴边咬下一口。随后便鲜明的感受到来自橘子汽水的甜味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冰淇淋仅仅剩下冰凉的口感而已。硬要说的话,是橙色的底色盖了浅蓝色吧?虽然那两种颜色在梦外面灯世界里都已经难以把握了。如果是和一个人并排走着,而且是恋人的关系的话,便可以有冰淇淋掉在地上的桥段。"因为有三秒原则所以没关系!""是在开玩笑吧?"

这个对话,自己有和什么人说过吧?

我放弃了那样无谓的思考。至少现在没有和之前那样严重的"那完全不是我打算做的事情"的情况相同的局面,所以就当做是自己的梦想就好了。大概是因为是通过潜意识流露出来的,所以这里那里都会有点不完善的地方吧......?顺着记忆中的道路,我继续向前行走着。太阳渐渐的落下去了。和之前的参观不一样,没有见到这样明显的时间变化。不过,因为是炎热的盛夏当中,今天结束了明天也仍旧会平和的继续,所以即使太阳落下去了也没关系啦。倒不如说,在海边看落下的夕阳也算是某种意义上梦想的一部分。这样想着的我稍微加快了步伐。

记得有某位很喜欢看石头楼梯的偶像。如果是在海边小城的话,也可以理解吧。幻想中的城镇与现实不同,每一部分都称得上是单纯而轻盈的存在,不会有令人恼怒的不协和音。换言之,就是不论用什么角度拍一张照片,都会有"嗯!构图很完美!"的感想的地方。自己并不那么擅长拍照,所以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吧?可惜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就是了。迎面而来的风仍旧带着热度,足以使所见到的景物扭曲。尽管汗水似乎已经从脸庞上滑落了,但我并不在意。毕竟这里也只有自己而已,满头大汗的样子也不会被别人所看到。这种意义上,自己还是很注意形象的......虽然连自己是在注意给谁看都搞不清楚。这也是很少独自去游乐园的原因了吧?通常都是有人陪着去的......。

"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的话,就可以用毛巾一起擦干净而不被发觉了!"

我轻声道出跳入脑海的语句。便意识到对比这呈现出来的部分,上下文的内容大概更为重要吧?无法判断句子的来历,我心中的根基再度被短暂的动摇了。但是,当见到那被夕阳染成茜色的海平面,和有着玻璃展示柜的自动售货机之后,我再度稍微安心了一点。我清晰的记得那样的画面,在某个时刻所曾经被我本人提起,而且是怀抱着某种热情。一定是自己的梦想没错吧。如此无比透明的渐变的天空。

如果是小城的夜间的话,八月初的时候会有烟火祭。盛大的烟花绽放在夜空,还有人头攒动的商业街——当然啦,那是从动画中习得的存在。某种意义上自己相当擅长模仿,会因为小说中的角色喜欢一人烤肉而自己也去尝试。这样的话可以对生活中的事情抱有更大的兴趣嘛。被别人质疑的时候自己这样辩解了。从另种角度想,也是让生活更加简单的方式之一啦,毕竟让自己没有理由的尝试什么东西会有些困难。总之,自己还是很喜欢那样的夜间景色的。毕竟海边的小城最好的季节就是夏日,让那样的、带着蝉鸣的夜晚空废就太可惜了吧。不过必须要早些举办才行,太晚的话,祭典的心情就会被转移到对夏日即将结束的担忧上去。

太过擅长消极思考了吧......你也。我这样吐槽着自己,却像是别人说出来的一样。因为是对着镜子的时候这样说的话,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感受吧。

"照片......记录一下好了,虽说不知道能不能带出去。"

我把汽水罐子放在某块岩石的平整的平面上。甜筒自然是已经吃完了,并没有发生掉在地上的惨剧。虽说,交给大地来享受冰淇淋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问题是独身一人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你的陪伴就当做补偿啦"的话听。

亮起的手机画面展现熟悉的壁纸,和指向七点半的时钟。某位画师所绘画的理想之夏,作为某首有名的V家夏曲的曲绘而广为流传着。不过,不知为何,拍照的页面提示着请先解锁。这里的话,输自己的密码就可以解锁了吧?

然而,我所输入的,却是脑海中没理由的浮现出的另一串数字。——不不,那样不对吧?正当这样想的时候——手机打开了。而后是张虽然并非属于我,但我所同样熟悉的壁纸。

那并不是多么出乎预料的事情。海浪拂过我的脚边。巨大的灰色的影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尽管没有起风,但汽水瓶子还是那样倒了下来。

意味不明。

——喂、喂、还好吗?醒一醒。

虽然想听到这样的声音。但我自己站了起来。那样的怪物仍旧站在那里,夕阳被遮挡住了——本应是这样的,但是光芒仿佛透过来了一样。我拔出腰间的长刀,向前跃起。随即响起的,是强烈的金属相碰的声音。

若是无法控制住自己那种"或许某一天就不再喜欢了"的担忧,那就用迫使自己去没有理由的喜欢事物。大概,对此刻的自我而言,梦想也是这样的存在吧?从不知何处捡来了他人的梦想,——不,连不知何处都不是,从那里便已然能够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梦想的来源了。我熟悉着那些话语,熟悉着说出那些话语的声音和面容。那是与我无关的事情,本来应当如此。

无法遏制住溢出的泪水,我猛烈的挥舞起第二次刀刃,快到连我自己的双眼都无法看清。那灰色的实体仅仅是站在原地,任凭我的刀刃切割过它的身体。甚至没有从中溢出灰色的粘质、或是其他的血液的替代物。仅仅是某种逼迫我去向前挥舞起剑刃的存在而已——正如同我无理由的一厢情愿的虚构着梦想一般。

没有理由的落下了眼泪,如同自己是受害者一般。然而,和那样的名词是没有关系的吧?关闭了心房而拒绝和他人握手的是自己、放弃了肯定自己真正的梦想的存在的也是自己。——已经被忘却的是怎样的梦想?已经无法再用轻盈的语气说话,尝试将自己成为轻小说中可以被轻易化简的角色。

就连成为"事件"的观察者也无法做到。如果自己不能成为纯粹的情感,那么,总可以试着支撑起其他纯粹的情感吧?就这样记住了他人的梦想,那位我所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朋友。梦想是被如此简化的事物,以至于和我太过遥远,出于这样的理由而抛弃了梦想吗?然而我没法那样一直笑着下去吧,也没法不断持续着自己的模仿行为吧。因为小说中的角色去做了某件事情,自己也跟随着去做,那样的行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向下剧烈的劈砍,那实体仍旧一动不动。但,周围的空间似乎开始了碎裂——那是我的想象还是真实?不,已经不再可能分辨了。或许我自己的梦想正是成为除了自我之外的他者也说不定。人们总在追求别处的生活,只不过一些人所追求的别处更加成为幻梦而已。先前所见的东西不也正是那样的事物吗?盛夏的烈日下的阳光和美好的告白情景,除却歌词之外不可能在现实中的任何一处出现。把那样的他人描绘的蜃景当做自己的梦想,和自己这样盗窃着他人的梦想又有怎样的差异?虚幻的伪装——虚幻的追求,从那之中不能得到任何有意义的事物。因为那梦想并不指向鲜明的未来,而仅仅是不可获得的重写过去的幻想而已。然而在这样的世界上,就连虚拟歌姬的歌声所累积起的摇篮Cradle,可以无限次后悔重来的、以时间为代价所被赐予的理想国也根本不存在。

那根本算不上梦想,仅仅是虚妄的尝试而已。——从那之中诞生不出任何有意义的果实来,可为何——为何那能够形成那样的纯粹的色彩?为何不切实际的尝试映射出具有着充盈色彩的光芒,而我——我所生活的现实只得在不饱和的阴影下沉沦?理由——理由是什么?

向前刺击。声音消亡了,或许是我的精神的自我屏蔽,又或许是周围的环境已经算不上任何对现实或是理想的拟构了。自我厌恶仍旧存在着,像是催促着我必须对如上繁杂的问题给出答案。我明明已经对给出答案厌倦了吧?如同在摩天轮上旋转着一般不断的观览着他人的梦想,从那之中试图抽出解决世界的难题的方法出来,试图修复那已然缺失的事物。但是原本,人们就是抱着缺失而活的而已。不可实现的梦想、或是换个字、谎言,从来就不存在那样的答案。说到底,如今的世界和先前的世界的差异就是动画人物和现实中的小说家之间的差异,那里不存在任何可达的桥梁。——这样的想法,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我的一厢情愿对吧!那是唯一的现实、是我所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是我所无法喘息的现实。心底的刺——不知何处来源的刺,或许是我自己所种植的,或许是什么人在我业已失去的过往中所种下的,但是那里的确存在着啊!

我的选择是爱上什么人吗?那绝对不会是我的梦想吧,因为我无法把自己简化为纯粹情感的化身。那样的丑陋之物不会是任何之人的梦想,——不,是空想和谎言。但是人们却又为追求着空想和谎言而活着。那一切的意义到底在哪里?这并非是我的妄想,不是,绝对不是......!世界已经缺乏了、永久的缺乏了其必然依赖着而存在的某种事物。我自己是做不到的对吧?就算有了这些空无一物的梦想,也绝对什么都做不到对吧?

大口的喘息着,我像游戏中的角色一样划出华丽的二十连斩。已经无法清晰的分辨思绪中对世界的怒火和对自我的怒火,无法分辨疲惫的来源是高高跃起的肉体还是纠缠的毫无意义的大脑。答案,答案——!为什么我非要给出答案?为什么我非要涉足那些永远也达到不了的理想?为什么我非要改善缺少了什么的世界不可?那里从来不存在理由......!然而,我所追求的事物根本也从来不是这些吧?

痛苦的人生,艰难的人生,有着美好的人生,有着希望的人生。不得不前进的人生。就算不得不前进,那也希望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有着用你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的自由。」歌词这样说了,但是我并没有那样的自由吧?就算是我自己约束了自己,那也并非是我的自由的选择而已。那样的约束出现了,是因为人从来没法是简化的、单纯的、纯粹的情感。也正因此,那样的色彩绝对不可能帮助这个社会。——失败了、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能成功的尝试。够了,我已经受够这一切了......!这样艰难的寻找着,尝试通过模仿简化自己的存在,尝试通过盗窃充盈自己的梦想,尝试找到寻回那一日的缺失之物,没有什么高大的理由吧?从来就没有吧?绝对也不会存在吧?就像是那样纯粹的色彩并不属于我一般。——说到底,我。

只是想要活的更轻松而已啊......!

"——想要活的更轻松吗?"

周围的景物开始崩塌了。像是谁人对我说话了一般,泪水已经彻底蒸发殆尽。我怀着不明的神情抬起头,啊啊,此刻的我一定是副没法见人的样子吧?像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一样。......带着笑容活下去吧,带着笑容活下去吧。向他人伸出手,也一样艰难的活下去吧。就算缺失了色彩也要活下去,就算丢失了重要之物也要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的人生。无论如何所不能失去存在的人生。失去了资格也要活下去的人生。

如果可以活的更轻松的话,大概就不用那样顽强的笑着了吧?

在景色崩落之后,我正站在马路的中央。那样的音乐在我耳边响起了。正如同之前所见到的天空一样,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音乐,而是情感对现实的补足。地上的水洼折射出车灯的倒影。

「你有着用你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的自由。」

"我想要活的更轻松啊——!"

这样喊出声的我。得到了梦想所带来的颜色吗?

车辆从我身边飞驰而过。

这样的事物,便是我的梦想了吗。

雨已经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