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紅浸淋的言詞 » 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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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Scarlet MScarlet ,點此觀看我寫的其他作品
怪談競賽第一階段投稿,核心意象為「通勤」
內容警告:內文含有獵奇及自殺相關描寫
圖片授權:
原始来源: https://scpsandboxcn.wdfiles.com/local--files/mscarlet/KwunTongLine.jpg
原作者: 本人,即MScarlet MScarlet 拍攝並進行修改
授权协议: CC-BY-SA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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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警告
請勿靠近車門……
在千遍一律的三語廣播聲中,我及時在長椅上找到個位子坐下,免卻了往後半小時的久站之苦。從九龍塘上車,一路坐到終點站調景嶺,短短半小時的地鐵旅途,也是上班的必經之路。
重複再重複,使得其他的車站都失去了名字及意義。
有位就坐著,沒位就站著,這是我一天裡最自由的時間,沒有之一。
呼啊的打了個哈欠,今天好像忘了刷牙了,口氣有點難頂。
下一站,樂富……
我掏出手機開始刷起論壇來,日常區平平無奇、情感區日常吵架、遊戲區打得火熱。忠誠於不同群體的虛擬數據捉對撕殺,點點液體彷彿從手機殼裡滲出,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
隨手掏出紙巾擦了擦,紅的,淡淡的猩氣使我嘴角上揚,心裡喜樂富足。
下一站,黃大仙……
突然尖銳的嗤笑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扭頭望去,一只獐頭鼠目的傢伙捧著手機嘎嘎亂笑,跟他身上那整齊的西裝一起形成一副滑稽的畫面。
「喂老兄,在看啥呢這麼樂?」我問著話探頭窺探,手機上播放著一段影片那是一副人山人海的畫面,大伙都捧著香燭,搖搖晃晃的朝著遠處的寺廟緩緩行進。
「沒禮貌的東西,叫我老鼬!」他白了我一眼,尖聲尖氣的說道:
「我在笑他們,去拜這沒卵用的東西,結果什麼都不會改變,還白花了錢,這不搞笑嘛!」
「求心安嘛,但如果一成不變的話,心再安也沒用啊!」我打著哈應道,所以我老早就不再求神拜佛了。
這傢伙似乎是在這個站下車的樣子,沒聊兩句就起身離去了;他站起身時我多看了他一眼,什麼嘛,這不是一人高的黃皮耗子嘛,裝模作樣是嚇誰還是騙誰呢?
下一站,鑽石山……
鑽石山是個大站,我趕緊縮到長椅一側以免跟其他人擠在一起,手機點出遊戲程式準備清日常。
這是一款以合成主題的遊戲,玩法是把收集到的東西組合成等級更高的東西,剛好遊戲開了個活動,要玩家一路點擊礦脈收集礦石,最後合成出大寶石換取獎勵。
於是我一路對畫面中的礦山點啊點啊點,礦石填滿了畫面就將它們划拉成更高級的石頭,了無盡頭。
說起來鑽石山也不愧是大站,大量的乘客擠進車廂裡,沒一會車廂就變成一罐沙丁魚罐頭似的,儘管已經盡量縮在一旁,但周身仍然彷彿遭到千斤重壓一般,偏偏新上車的乘客都是大嗓子,說話叮叮噹噹的,吵鬧又熱烘,眼前不時閃過幾塊破布和排骨披皮,我只能勉力一邊抓住手機不摔飛,一邊對著畫面猛點輸出。
下一站,彩虹……
萬幸的是,下一個車站到了,下了一大批乘客,車廂也逐漸靜了下來,手上的遊戲也跳出提示說體力耗盡,還貼心提供一整列的體力恢復方法,當然,全都要收費的。
望了眼畫面,都點到手指酸了,離合成出最高級的彩虹寶鑽還有一大段距離,不買體力或者禮包根本趕不及合成出來,看的我一翻白眼:哪次不是這樣的?
收起手機,我稍轉身子看著身後車窗,這條線路的車窗並非全是擺設,強光從車廂窗外映入眼睛,列車行駛出隧道,映入眼簾的是——
下一站,九龍灣……
……一副見鬼似的光景。
九條長到看不到盡頭的條狀生物,在昏黃但耀眼的的陽光底下圍攻一頭光溜溜的,樸素到不像一只生物的巨人,只見那只巨人抓起一條往旁邊一摔,就倒下一片建築物;又抓起一條一甩,一條街道就這樣變成一塊蕃茄醬薄餅。
剩下那七條不知啥的玩意將巨人五花大綁起來,眼見那巨人一邊打著滾朝正在減速進站的車廂滾來,其他的乘客慌了,急忙往前段的車廂跑;我也慌了,罵咧著也跟著往前跑—要是它們打著架把列車砸了,那今天上班鐵遲到了!
這時那只巨人又扯下一條,順手一甩,一根超長的漆黑圓柱體直接打著橫摔在架於高空的車站上。它的一部份啪的一聲摔在最尾段的車廂上,一路往列車的前端滾去,所經之處鐵屑及血肉四濺。
和車上剩餘的乘客一起擠在最前的一卡車廂,我的心也不禁砰砰急跳—這破地鐵咋還不開車?
條狀物以摧枯拉朽之勢滾將過來,視野迅速被漆黑及巨響填滿,然後隨著一聲廣播,一切歸於平靜——
下一站,牛頭角……
睜開眼睛,我還是坐在列車最後段的長椅上,窗外天色蔚藍,街道建築原好無缺;列車正減速駛入下一個車站,周圍的乘客也是之前他剛剛跟著走的那一批,至於原本在幾條街外的那九條長條狀生物和巨人,也完全不見蹤影
「什麼嘛,原來是作夢啊?」我掏出印有紅色水漬的紙巾,輕擦頭上的冷汗。
「兄台,你臉色很差啊?要不要叫大夫?」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扭頭一望,一個男人坐在我身旁,從那碩大的牛頭上我能讀出他的擔憂之情。
下一站,觀塘……
「沒事,睡眠不足,這幾天早八晚十,都沒睡過好覺。」我輕輕擺手,謝過這位仁兄的好意。
「嗨呀,睡眠不足是大敵啊,你該多點休息的——或者壓根不需要?哈哈。」牛頭老兄朝著我打哈哈,又問道:
「對了兄台,你吊頸嶺下車?」
「雖然之後要轉車的,但是在總站下車的話確實是調景嶺吧,你怎知道的?」
「猜的。順帶一提我在下個站下車。」牛頭老兄又一個哈哈打過去。
「你就坐一個站?」
「我公務員,你別管。」
列車靠站了,頂著牛頭的老兄站起身來,跟我說道:
「進隧道之後沒回頭路了,要下車的話趁現在。」
「別了,趕著上班呢。」
「是嗎?那我走了,之後路有點斜,抓緊扶手,別摔倒了。」
「行行行,掰掰掰掰。」
我隨意朝他揮了揮手,看著他消失在上下車的人潮之中。
下一站,藍田……
從下一個站起,剩餘的路程都是在隧道裡度過,隨著窗外的景色迅速被漆黑填滿,車廂內光鮮的裝修也跟著褪去,露出底下血鏽斑斑的破爛模樣,腳下喀吱喀吱的,一抬腳能拉出一條黏稠的血肉來。
列車的角度往下傾斜,往地底的車站開去,在看見遠處一名乘客不小心摔倒在地,無聲無息地融入地面的血肉之中後,我下意識抓住長椅旁的扶手——牛頭老兄說的話還是靠譜的。
列車靠站後,洪水從各車門湧入車廂,半小腿高的水流把地面洗刷一遍,但同時也送進一批肥碩的乘客來,他們個個都腫脹到氣球似的,陣陣腐臭撲鼻而來,燻的我頭昏腦漲起來,相信這些「氣球」破掉的風景肯定是畫美不看。
很想下車,但車外一片澤國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牛頭老兄是真的靠譜,已經回不了頭了。
下一站,油塘……
列車繼續往下開去,車廂內的溫度逐漸焦灼起來,新來的乘客們身上的氣味在高溫下變得更濃烈了,加上高溫的夾擊,我那昏沈的腦袋近乎無法思考。
這次從打開的車門走進來的,是一個個燃燒中的火人——與其說走進來,不如是爬進來。他們身上燃燒著的不只是自己的血肉,還有一身的熱油。
於是上個站的乘客們一個接一個地沸騰,然後就是爆炸,一下子腐水與肉碎亂飛,濺到火人身上又引發更大的爆炸,一時間車廂內火光四起,而我則無處可躲。
下一站,調景嶺……
列車已到達終點站,請所有乘客落車……
然後我又驚醒過來,列車已經平穩駛進總站,周圍的乘客紛紛走出車廂,而我也在這個奇妙的噩夢中醒將過來。
每天的睡眠時間根本不夠用,在地鐵上的那點睡眠時間同樣珍貴,怎可能是一天裡最自由的時間呢?根本就沒有這玩意。
我打了個呵欠,口中的氣味似曾相識,像夢中那些氣球人散發出來的氣味,而當我起身走出車廂後,映入眼中的光景讓我直接僵在原地——
那不是車站月台,而是一座由階梯組成的山丘,陰雲滿佈的天上垂下一個個繩結,之前下車的乘客們一個個走到不同的繩結面前,將它套在自己脖子上。隨後繩結收緊上升,繩下人肢體亂抖,最終沒了動靜,化成流淌著黃白之物的肉塊。
一條條被繩吊的肉塊,組成了階梯之山的繩索森林。
我小心避過地上的穢物,讓開一棵棵「樹」,踏上了山頂,眺望不見盡頭的繩索森林。
一條繩結懸在我面前,高度剛剛好。
也是呢,早就沒有回頭路了,總比上班強吧。
於是我把繩結套在脖子上,飛升到旅途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