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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手持一杯捕梦网洋甘菊茶TM站在一边,与其他玩具修补匠们闲聊着。这个月的展示会一定是最棒的,Brainy最新、最有趣的产品设计使3T感到十分兴奋。这次他将要发表一个又宏大、又甜蜜的水栖主题设计,而3T十分确信所有人——最重要的是上头们——都会非常喜欢的。
巨大的、螺旋排列的百叶窗让自然光——好吧,对于这一切东西、包括太阳都是人造的世界来说,这就是自然光——照进了商业大剧院Business Theater里,今天这里要举行玩具展示会。数量众多的座位足以容纳下所有的公司员工,每个部门的所属席位都已经标好数字(颜色也已经划分好了)。至于玩具修补匠们,理所应当地坐在最前面。这活动是如此地盛大,如此地壮观,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可以决定下个月计划推出的新品。每一个玩具修补匠都要在一个月内准备好展示会要发表的内容,除非他们还在忙着制作之前已经通过的玩具模型。
候场室非常的大,万圣节灯筒过山车经过的时候还会有轻轻的震动感。3T自然而然地觉得有些紧张,因为他无法想象自己渺小的发明,绘画魔杖The Paint Wand,如何能够和工业巨头们相提并论。我的意思是,他甚至不能给它起个好名字,什么"绘画魔杖",简单粗暴。谁会在意这个只会改变指到的东西的颜色的玩意儿呢?
直到他看见了某人。
越过那些兴奋的有抱负的玩具修补匠们,3T看到Polly Gary Ashely站在一个河马造型的饮水机边,看起来非常地悲伤,就好像她家里有人过世了一样。3T,和往常一样充满同情心,不忍让她在那里独自一人。于是他绕过人群,避免着把瓷砖踩得吱吱响。Polly注意到他的靠近,但她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最后,他们去了离吵闹的人群远一点的地方,好让对方可以听到自己说的话。
"Polly,有什么在困扰着你吗?"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
"Polly?你可以和我说说。"
"是展示会的事。"
"噢,你不要太担心展示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Polly。大家也不会对你太苛刻,就算这次不行,下次还可以再接再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Polly。"
"不,问题不是这个。"
3T皱起了眉头,"那是怎么回事?"
"是植物钢琴。"
"那怎么了?"
Polly低着头,左手握着湿答答的水杯。"我明明答应了你要修改一下的。"
自从三周前他听到了Brainy死去的消息后,就没有人再见到Polly了。他既没有出席Brainy的葬礼,也没有去那些孩子们的,就在他看到了已经化为焦土的旅行者陷阱,以及烧焦的尸骸,有孩子们的、Brainy的,还有......那些玩偶之后。也就是在那天Brainy出现在了Thomas Timothy Thompson的梦中。那件事只有Pinwheel知道,因为3T不懂得分享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一来没有人会相信这件事,二来......二来什么?就算是大家知道了又能做些什么呢?而且无论如何,3T都不想和别人分享什么,这是他自己的经历,他也一直是独自一人。
除了Percy Pinwheel。
他和Pinwheel分享了一切,最近他甚至搬过来和她一起住。目前,他正在起草下一个新玩具。至于绘画魔杖,不出所料地没有通过。虽然它很有特点,也很有趣,但是似乎并没有Wondertainment近期所追求的"大气"。而且不幸的是,3T认为,下一次的展示会将是......一片低迷。自从Brainy离开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玩具创造部变得更安静了。
更加肃穆。
更加阴沉。
更加糟糕。
更加无聊。
昔日的热情已经不复存在。整个Wonder World!TM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了过来。有些人更快地恢复了快乐;而有些人还不能接受这......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尤其是那些不是来自这里的、不是打小在Wondertainment生活的人。事情就是那么的糟糕。3T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
很快他就心想事成。
公寓楼柔和的门铃声从Percy放了满屋的风车和风扇声中传来。3T站起身,门铃又响了一下。他把自己腿上未完成——说是"未开始动笔"的还比较准确些——的玩具设计蓝图推到咖啡桌上,小心越过拉紧的丝线,来到门口电梯的对讲机前摁下摁钮,与楼下摁铃的人对话。
"我是Thomas Timothy Thompson,是和Percy Pinwheel住一起的。你是谁?"
"Ashley。Polly Gary Ashley。"
是消失了整整三周的Polly。
"Ashley?!"
"是的,我......我能进来吗?"
"可以,我的天,当然可以,快上来吧。"
3T快速地摁下一个蓝色的小开关,让电梯能够上到这里来;然后他冲进浴室——几乎可以说是飞进去的——把头发浸在水里洗洗。
"是谁来了,阿T?"
"是Ashley!"
"Polly Gary Ashley?"
"对!"
"哦!我的天!我先去烧壶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只见一个泥人出现在这里。Ashley看起来——闻起来也像是——她既没有洗过澡,也没有换过衣服,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天。他的拖鞋没了底,灰色运动裤的棉花跑了出来,身上的粉色羊毛背心也变得脏兮兮,几乎可以让人把注意力从他的脸上挪开,可惜的是并不能。他圆圆的红鼻子凹陷了下去,眼线在过去几周的某个时候在他脸上画了许多痕迹;他眼睛下结的眼袋是3T之前没有见过的(这里别有深意,因为他也犯了失眠),嘴唇开裂得就像是久旱未雨的土地一般,粗糙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Percy一看到他就惊呼一声:"天啊!"她冲到电梯那边,把他拉到沙发边上,"快坐下,亲爱的,坐一会吧。你要洗个澡吗?"在Ashley回答之前她又说:"我等会给你放水,还有你的头发!我们得梳一梳。阿T,拿梳子来可以吗?"
3T走进浴室,毅然决然地让自己的梳子牺牲在Ashley如地狱一般的头发里。当他走回来时,Percy已经全力开启了老妈子模式。如果有人看起来很糟糕的话,她是无法忍受的,毕竟,形象就是一切。Ashley还在坐着的时候,Pinwheel已经在用毛刷清理他的运动裤;等3T走到沙发边上的时候,Percy拿了一件新的橙色衬衫给Ashley穿上,然后让3T把旧的粉色上衣拿去洗干净。于是3T照做了。
他走出厨房来到了小阳台上。这里是二楼,所以风景不是特别好。但是出来外面这里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公寓盖在一个小山丘上,从阳台上可以一直看到下面,所以高度差很明显。曾经熙熙攘攘的街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毕竟今天是小睡日Snoozeday。
3T把放在阳台的小玻璃桌下的盆拿出来,看着热水从连着水龙头的彩虹色管子流出把盆装满,然后开始搓洗衣衫。Polly Gary Ashley的突然来访令3T感到很困惑,但是在Percy把他收拾干净前,她是不会让讨论开始的。
"我要让Ashley脱衣服去洗澡,你先别进来!"Percy在屋里喊道。
Ashley看起来好多了。
更加的正常了一点。
好吧,他还是一副仿佛被火车撞了的样子。
不过他已经不像是个流浪汉了,所以这还是有些进步的。
Ashley和Percy坐在沙发上,3T则在咖啡桌边席地而坐。Pinwheel给Ashley添满了茶,因为他觉得冷还把风扇给关掉了。这里的安静让人有些不自在,不过3T和Percy愿意等Ashley想说话的时候再说话。而且,3T和Percy 也不怎么爱说话,他们都习惯了在沉默中各忙各的,只用享受着对方的存在就好。虽然现在不能说是享受,不过他们比Ashley想象中的还要受得住。
"我......"Ashley先开口了。他十分沙哑的嗓音好像是刚睡醒的人发出的,这也说明了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我首先......很抱歉没有......修改它。"
Percy有些疑惑,但她知道Ashley是在对3T说话,所以她没有插嘴。
"我不是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忘记了,或者是,我,我不想这么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做。"Ashley盯着眼前的茶杯,"我......我还没,和其他人说这话,因为我第一个想要道歉的人......是Brainy......"Ashley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呼出一些,"而我已经做不到了,所以......"
Percy拍拍Ashley的背,Ashley做出"我没事"的口型。
3T皱起眉头。"嗯......我不认同。因为......我不能说‘没关系’。"Ashley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好事,我记得在那时你能说服我,是因为你说你可以让事情不会变得糟糕。然而你并没有遵守承诺,这个承诺也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过去的了。如果事情还能有余地的话。"
3T快速地吸了口气。
"但是我并不是要揪着你不放。虽然,按我说,你实在是,我是取贬义的意思,太幼稚了。也许你出来走社会太早了,也许你还要好好长进一下。很不幸,Ashley,真的很不幸。"3T啜了一口茶,"虽然大错已经铸成,但是你不会再犯了。而且你已经道过歉,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进行了很深刻的反省。你干的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理解。"
Ashley抬起头和他对视。
"你会成长,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就是生活。在你的一生中,你会做事情,你会犯错,还有一些烂人,你要忍受着与他们相处。我不觉得你是一个坏人,Ashley。"3T越过桌子摸着Ashley的手,"我原谅你。"
Ashley望着3T把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他泪如雨下。"我......我只是......我只是太......"泪珠滚到了他的茶杯里,"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如果......如果......"他放下茶杯,双手捂脸:"如果我没有......"
3T快速地放下茶杯,绕过桌子跪在Ashley面前,把手放在他膝上:"Brainy做了什么并不是你的错,除了他怪不了别人。你不用为此负责。不要为这件事感到自责,否则你只会伤害到自己。"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不能自责于完全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是Brainy他在某个角落里,自己做了事自己担。你不能为这件事自责,Ashley,你这是用最最最糟糕的方法折磨自己,Ashley。是最糟糕的。"
Ashley点点头,仍然泪流不止。3T看着Percy,后者立刻站起来去清理他们的茶杯。3T走过去坐在Percy刚才坐的位置上,揉着Ashley的膝盖。Ashley擦干了眼泪看着3T。他张开了双臂,Ashley也很快地一把抱住了他。3T揉着他的后背,让他在自己的肩膀上哭个够。"整整三周啊,"3T心想,"我的天。"
Ashley的抽泣声充满了整个公寓,Percy有些担忧地看着拥抱着的两人。3T抬起头对她用唇语说"请再来点茶",她点头会意,钻回了拐角那边。
"我......我希望Brainy在这里......"Ashley泣不成声。
3T的眉毛拧了起来。Ashley想要Brainy回来?为什么?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吗?不可能,3T想,而且事实就是如此。Brainy没有可能再回来。Brainy做了可怕的事。Brainy做了很多可怕的事。Brainy胡作非为,已经超出了底线;他还侮辱了Wondertainment对他的宽大处理。一家处处为他着想的公司,还有许多只会爱他和支持他的人们;他只是理所应当地(?)接受,还玩弄了他们。他还用他们的房子做了......极其残忍的事。他杀了人,杀了孩子。正因如此,Brainy是不可饶恕的。他要被放逐。他永远都不准再回来。
3T抱着Ashley的力道加重了些,带入了自己的情绪。
"我不希望。"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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