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铁门上缠绕的锁已经生锈,它关住了一个秘密,又用墙围住。小院里只有一口井,井底只有淤泥。
一辆车熄火在百米外,前面的路是只能是人走的土路,很窄,很长。
夜风吹着回乡人,天边的云遮住了树,白茫茫的雾造就了迷宫,藏住了什么。回乡人碾过枯黄的草,拉高衣领,感慨着村子的路还是没有怎么修缮。
又紧了紧领口,终是进了在这大山中藏起来的小村子,进去迎面就遇到一个人,我向他打招呼,却被他忽视,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又有人走过,一样急匆匆的,我赶忙拦住他,询问的同时又道明了我的身份,同时也认出了这是村里的哑叔,得到了回应:
[小兰出事了。]
我心头一震,忙问哑叔具体的事宜,却被告知去院子里看看。
那院儿曾经是供神的,但自从十几年村里前有个赵家媳妇儿投了井,后来再去的人都碰上了怪事儿。请来的道士说是她偷了神力,要害村子,老村长就叫人把院儿锁了,做了法事,再不叫人进。但村儿里的孩子们都爱"探险",虽说从小都教育不让去那院子里,可说不准哪个不听话的,可能还会带着别人一起,进去了怕是会出事儿。
我拽着哑叔跑,院门口围了一圈人,见我来了,却都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院门。我上前去看,那门上的锁链不知被什么东西砍断了,锁坏了,院门大敞着,像是迎客。铁门上生锈的坏锁被风吹透,呼呼的风声敲打在人们的心头,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上,还在大山里头,若是一两个人出了事,倒也正常,可是,可是......
我站在老村长旁,愣愣的看着这水井旁血泊中的破布与断手——那是村里一个最乖的,最受人怜爱的小孩,小兰的手,她还用这双手给我编过花环,我不会认错的。至于那破布,被手死死的抓着,虽被血迹遮盖了部分,但也能认出上面纹的五彩祥云。
我忽的想起那村里人的絮语,说了那赵家本是富贵人家,只是因为这富贵来的不正当,丢了阴德,后来才遭了报应,沦落到这小村子里。现在只能靠着祖上留下的破铜烂铁过日子,到现在诺大的赵家只剩下赵家媳妇儿一个人,还投井了。若说还留下了什么,大概也就是这块布样的吧。
老村长看着,什么也没说,围观的人也什么都没说,只有沉默。只有我这个刚从大城市里赶回来,回到以前的村子想和村里人过个喜庆年的人一脸茫然、惊慌和悲痛。
小兰的手怎么会断在这里,小兰去哪儿了,这布又是怎么回事儿?我才刚回村,就发生这种事情,问一旁的老村长,问周围的人,不答,只说小兰失踪了,只发现了这只手。然后就又默不作声,只是看着那只手。我回望一圈站立不动的人群,老村长把头深深的低下,蒙蒙的细雨也降下来。我又看向那水井,我问,他们说:
[没有,什么都没有。]
[呵呵呵......]
在这冰冷的氛围中,一声低笑打破了寂静,我再看过去,是哑叔,是我曾经最敬爱的长辈......
哑叔这笑着,笑着,逐渐也像是变成了恐惧,嘴巴张大,嘴唇颤抖着是要说些什么,却最后什么声也没有发出。
雨下大了。这雨下的也倒是算合时宜,哑叔满脸的水珠也令人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阴影处的半边身子更模糊了,像是马上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不祥之地。
渐渐地,人群里又出现了抽泣声,哀嚎声和窃窃私语:
[小兰......]
[今天,是那赵家媳妇儿投井的日子吧......]
[你知道是为什么,小兰的死,你知道的,你知道!]
老村长突然冲向哑叔,拐杖被他用来击打拦住他不让他前行的人,他现在两眼泛红,眼球上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哑叔,状若疯魔,一口咬定哑叔一定知道些什么。
......
哑叔走了,走的很急,推开了几人甚至连老村长都不理会就向水井的另一头方向冲过去。
那嚎哭村民的声音还回荡在我耳边,但我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脑海中什么赵家,小兰究竟在哪,她是否真的已经......都被抛下。
[哑叔!]
我现在只想追上哑叔,找他问个清楚——为什么,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老材长这么肯定哑叔知道一些东西,为什么小兰会......死?
一路跑过,几步就踩到一片积水,污浊的水花溅到我的裤腿上。大雨仍在下。
一路跟随,哑叔的身影若影若现,周遭的树丛好似是活了过来,狰狞着,叫嚣着。大雨仍在下。
一路喘息,哑叔的速度不正常的快,常年锻炼身体的我竟也差点在这复杂的林中丢掉了踪迹。
一路望去,这林中安静的可怕,除了我和哑叔的脚步声,就连一声蝉鸣都没有,而那村民的哭声却好似仍在我耳边缭绕。
......安静?
我猛的停下脚步,细心聆听着。
什么也没有,雨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停了。
[咔嚓,咔嚓......]
枯黄的落叶上踩出的脚步声环绕在我耳旁。一步,两步,哑叔不知何时停下了,伴随着脚步声,我走到哑叔身后。哑叔呆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阴暗彻底覆盖住他的身子。
[哑叔,你......]
我此时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等我说出口,眼睛微微地一瞥,却看到了哑叔此时眼神所视之物——
一座倒下的残破神像。
[咔嚓,咔嚓......]
脚步声仍环绕在我耳旁......
......
......脚步声?